“织布?” “这我会啊。” “我也会,我织了三十几年了。” “好好好,这个好。” “......” 夏之白的建议一出,立即引得众人雀跃。 大明很重视桑麻棉的种植,他们虽有的为灶户,有的为本分的农夫,但都会一手织布。 夏之白额首。 纺织业,他若没记错,是工业革命的开端? 只不过影响好坏参半。 他在这些家属陆续到来后,就已在思考这些事了。 对于开始纺织工厂,他一直有犹豫,直到后面去了解询问了大明桑麻棉的种植情况,才最终确定下来。 在朱元璋为吴国公时,便于龙凤十一年,明确了治下桑麻棉的种植数量:‘凡民有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 ‘不种桑罚每年出绢一疋(pi)。’ ‘不种麻及木棉罚出麻布、棉布各一疋。’ 在洪武元年,这项规定便推广到了全国,还规定了相应的科征数量。 麻亩征八两,木棉亩四两,栽桑以四年起科。 夏之白之前担心会出现所谓的‘羊吃人’,但在知道有这个政策之后,却是彻底放心下来,因为大明种了足够多的麻、桑、棉,而且相关的贡赋对百姓而言,其实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纺织工厂其实大有可为。 而今天下农事繁忙,每年又要交不少的麻棉,很多人根本忙不过来,若是他出钱,将百姓家中的棉、麻等收拢,再进行纺织,最终再销售出去。 一来可以为民减负,至少百姓很多家庭,不用再焦虑到时得交布了,二来,也可以借此推广纺织业,安置更多的民生就业。 于国于民都有利。 不过夏之白也清楚,按照现有的纺织技术,效率并不会高,只是把原本在家中织的时间,放到了工厂,因而提高效率,才是当务之急,对于这方面,夏之白也想到了应付之策。 便是‘飞梭’! 至于车床,夏之白没考虑。 太贵了。 但在大纺车的基础上做一些改进还是可以的。 这也让夏之白心生感慨,幸好当初读书时,还是认真看了书,也听了讲,不然还真想不起有‘飞梭’这种划时代工具。 夏之白道:“我的确有心开一个纺织工厂,也会雇佣不少的人,但当下的纺织机,却是并不适合,所以会做一些改进,不然完全是亏本的。” “收上来的麻、棉、桑的处理,也是一个棘手的事,因而在最初,并不会急于动工。” “而是会跟盐厂、煤矿一样,做一定的‘解放’,大家群策群力,思考改进之法,大家若是有什么好的想法建议,可以去告诉周知事他们,若是被采信,则会获得相应奖励。” 发动群众,依靠群众。 相信百姓的力量跟智慧。 这是夏之白现在要做的路,在金钱的利益驱使下,不少人都会迸发出极强的积极性跟创造力。 这是彼此受益的。 只是这部分‘知识产权’被夏之白轻易收买了。 下面一阵欢呼雀跃。 他们不怕做事,就怕没事做。 尤其夏之白给的待遇极好,真的是钱管够,他们之前私下争的就是这个。 产盐的灶户,想要挤走那些干农活出身的盐工。 想到改进之法,却被其他人捷足先登的人,想把那部分捷足先登的人挤掉,好让自己一人独揽那些丰厚奖励。 同乡同村的人互相抱团,想把人少势微的团体挤走。 最终都落到了利益上。 人都势利。 等这些代表高兴完,夏之白轻咳一声,让四周安静下来。 他沉声道:“最近盐厂、煤矿,山头主义开始冒出来了,互相之间排挤、倾轧,渐渐严重,对于这种情况,今后盐厂、煤矿、还有没有开始兴建的纺织厂,都会严厉打击,发现一例,清除一起。” “再则。” “如今事业渐渐步入正轨。” “这个月之后,我会拿出一些钱粮,在盐厂、煤矿附近修建围栏,将闲杂人等拦在外面。” “同时,盐厂、煤矿会进行一定的人员流动,盐厂的工人会去到煤矿下矿,煤矿的矿工也会进入盐厂制盐。” “这些活从来不是非谁不可的!” “我也可以说个很直白的话,现在的盐厂、煤矿已经过了最初的阶段,渐渐步入稳定,这两个月,的确需要用到大量的煤炭跟盐产,所以才会这么劳累,但随着这五十万斤食盐贩售完,整个应天府接下来数月,食盐供应都会大幅减少。” “一月产食盐十万斤就顶天了。” “这也意味着,盐厂、煤矿的工作量会大幅减少。” “我完全可以裁员一大半。” “你们中还有你们的家属,不要以为自己有些技术,就可以有恃无恐。” “你们的技术,在机器洪流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随着蒸汽机的不断改进,制造食盐,会越来越流程化、规范化,你们所谓的技术,更没有用武之地。” “我非是恐吓你们,也没有想吓唬你们的心思,只是想告诉你们,该收收心了,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各种争斗上,没有任何意义,除了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毫无用处。” “往前看。” “目光长远一点。” “我的盐厂、矿场,不会止步于此。” “日后定会走向天下。” “到时你们中的一些人,或许会被安排到全国各地,何必只盯着这个井口?” 夏之白摇摇头。 现在他身边的人目光太浅了。 只看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各种明争暗斗,他也深感无奈,并不是觉得这些人愚笨。 而是无奈于这是当今天下的常态。 撼泰山易,撼人心难。 保守封闭的思维,在民间太泛滥了。 四下安静。 夏之白后半段的话,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是夏之白想的事,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他们担心的是,要是惹得夏之白不满,会不会让夏之白直接裁员? 没有这个‘铁饭碗’,他们的生计只怕又要出问题了。 不少人都忧心忡忡。 不敢再有任何叫嚣不满的话了。 全场安静若死。 夏之白道:“你们是工人家属选出来的代表,我今日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们可替我代为传达一下。” “告诉其他人,盐厂、矿场不容出现任何事端,谁挑起争端,谁被处理,我也会在接下来几个月,去新建一个纺织工厂,到时会在你们中雇佣一些人。”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人。” “我也给个建议,便是在附近开荒。” “种一些应季蔬菜。” “到时盐厂、矿场、纺织厂会采购,也算为你们补贴家用,至于开荒情况,我也会如实上报给应天府官府,会给与你们几年的税赋减免。” “若是有不愿务农的,盐厂距离应天府只有几里路。” “完全可去城中寻些短工。” “生活当无忧。”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这或许是我目前唯一能指点你们的了。” 夏之白作揖。 而后直接离开了空地。 他要跟周宁商量一下,改良纺织机。 只是在走到远处,望着身后通红的空地,他心神微微一动。 因为若是纺织厂真的建立起来,他好像无形间,搭建起了一个‘工业园区’? 虽然很初级,也很简陋。 但的确是了。 不过若真按‘工业园区’去规划,却要找工部的官员,去好好设计一番了,至少污水排水等都需要注意,而那也注定是一个造价不菲的工程,想到这,夏之白也暗暗头疼。 这钱是真不经花啊。 花的也真快。 尤其大明还是个缺白银的朝代。 当夏之白将自己要开纺织厂的事说给周宁时,周宁也是愣了一下,苦笑道:“夏进士,你这野心太大了,盐厂、矿场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也有了稳定收入,本该稳扎稳打,你却要去弄纺织,纺织可丝毫不轻巧。” “很容易亏得血本无归的。” 周宁忍不住劝了几句。 夏之白道:“衣食住行,百姓所依。” “如今食盐价格,至少应天府是下去了,随着技术更新,以后价格会越来越低,盐场的盈利会越来越高,但周知事也看到了,如今天下食不果腹,衣不裹体的人太多了。” “我为大明官员,岂能坐视不管?” “而且纺织业,我认为是天地广阔,大有可为。” “尤其是棉纺。” “自古中国布缕之征,惟丝枲(xi)二者而已。” “但如今新加了木棉,在元朝之前,天下未曾为木棉征贡赋,如今大明,在陛下的规定下,棉花种植遍布天下,地无南北都合适,百姓无论贫富都仰赖穿着,在我看来,其中的暴利,远超丝枲百倍。” “只是木棉相关种植跟纺织未成规模。” “若是能改良纺织机,提高棉花的纺织效率,以棉花如今的种植情况,年产籽高达六斤,足以实现天下人人有衣穿,此等造福天下百姓之事,我为何就不能去尝试一下?” “若是成功,当大庇天下。” 夏之白神色雀跃。 仿佛已预见了人人有衣穿的盛世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