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考场其他的举人考生还在斟酌如何落墨,如何在策问上,展现自己的治政才华时,夏之白已在宣纸上挥洒自如了。 半晌。 夏之白停下了笔,他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简略的看了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 自己写的的这‘问策’卷交上去后,定会震动整个礼部,甚至是整个天下,他也将因此名动京城。 只是出的哪个名,他不清楚。 也不在意。 来到大明,见到了当代这么多的残暴不仁,黑暗潦倒,心中早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就是要改变历史的进程。 虽然这是大明,古代封建专制制度顶峰的大明,还是在洪武朝。 但他不在乎。 穿越一场,总该为天下做点什么,总该要有舍我其谁的气魄。 他的选择,是跟历史上的先辈们站在同一队列,或有歧路,但只要最终目的达成,那便是一条康庄大道。 他来,便只为爆改大明! 如若不成,葬身在这腐朽的旧社会,也不会有任何遗憾跟愧疚。 他来过,抗争过。 便已足矣。 夏之白抬头,望着高窗透过的阳光,突然想起了过去在《建军大业》中看到的一句话。 “那些被战火洗礼的灵魂,将同人民的命运,融在一起,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 “无上光荣!” 如今。 他渐渐领悟了这句话。 他垂下头,眼中闪烁着亮光,胸腔满腔的热血在流淌,道:“死者的意义是由生者赋予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同样无上光荣!” 夏之白嘴角掠起一抹笑容,继续在宣纸上写着,对朱元璋而言是反文的‘策问’。 “……” “洪武帝起于微末,看似最体恤百姓,实则对民也最为肤浅。” “对天下之民,无天下之见。” “洪武帝空有爱民之心,实无爱民之举,据天下为私有,假以爱民之举,行虐民之行。” “视百官为长工,视万民为家奴。” “……” 夏之白并未一味的抨击。 他参加科举,并不是为宣泄对当代的不满,也非是愣头青一般的义愤填膺,而是真切的想改变这个黑暗腐朽的社会,虽言辞中多有不敬,但更多的还是恨其不争,自甘堕落。 晌午。 会试第三场到点。 夏之白的‘策问’早就写完,也提早将考桌上的宣纸整理完毕,听到一声清脆的‘金’鸣响,便直接起身将试卷交到了门口收卷官手中,顺着大流出了文墀宫。 文墀宫外。 夏之白站定,回头看了一眼。 他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笑容,坚定的道:“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这一次。” “定要在这浑浊世道闯一遭。” 夏之白回过头,看了眼四周,朝着贡院内自己居住的号舍走去。 会试考场是在文墀宫,而会试跟乡试一样,三天考一场,共三场,因而在这九天内,他们都只得待在官府安排的号舍里。 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而且吃食这些还得自己准备。 官府并不提供。 如今三年一次的会试,已暂告一段落,后面的评卷也由不得他们,他们自是到了该离场的时候。 科举发榜一般在科考完十天后,在这十天内,他们需自找住处,不过身为举人,自不用这么麻烦。 早就有先期到京师做官,或者地方商贾们集资在京师购置了房产,当做地方的集会会所,而在明朝这个会所则被称之为‘会馆’。 京师五方所聚,其乡各有会馆。 应天府内修建的大多数会馆,主要为同乡官僚、缙绅和参加会试的举人们居停聚会之地,以地域关系为基础,既方便了人员的管理,也为先期为官的上位者积累了声望人脉。 因而一直被人热衷。 夏之白随身携带的行李并不多。 就一些吃剩的干粮,还有一些换洗衣物,简单收拾了一下,背着行囊就走出了号舍。 号舍外此刻人声鼎沸。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落幕,压在众人心头上的大山,一下被卸掉了,原本还沉默寡言的众人,此刻也变得活络起来。 只是相较大多数人的活跃,夏之白等人却显得较为沉闷,因为活跃的考生大多出自南方。 他们人数众多。 而且自科举以来,就向来不把北方考生放在眼里,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北方考生的贬低跟奚落。 无他。 南强北弱。 这已不是一年半载了,而是有不少的光景了。 大明自开科举开始,科举取士中南方考生的数量,都远远高于北方。 赐进士及第第一甲的三人,也一直为南方学子牢牢霸占,从未旁落。 赐进士出身的第二甲,大多数也是南方考生,北方考生通常只能在赐同进士出身的第三甲名录中,才会有他们的身影。 加之浙江淮西势力在朝中极大,更是让这些南方学子得意,对北方学子更是多有不屑。 夏之白刚到应天府时,便听到了外面传的童谣。 黄练花,花练黄! 黄是指黄子澄,练是指练子宁,花是指花纶,而在这些童谣中,这三人似是上天注定,定要位列前三的。 只是名次或稍有变动。 令夏之白惊奇的是,这个童谣不仅被广为流传,而且还被参加科举的其他考生认可,也都一致认为状元榜眼探花定是出自他们三人。 这也足以看出,这三人的文学才能是远胜于其他人,不然不至于被这么多人追捧跟认可。 “黄兄,这次新科状元恐是非你莫属了吧?” “哪里,花兄谬赞了,依我看还是花兄跟练兄更胜一筹,跟二位的才识一比,我也就能当个探花了。” “黄兄,你又打趣我不是,城中传了这么久的黄练花,花练黄,我练子宁可是一次都没跑到前面。” “这状元怎么都轮不到我。” 黄子澄、练子宁,花纶三人互相打趣着,嘴里都在互做恭维,但眼里都流露着势在必得的雄心跟斗志。 对于新科状元这个头衔,他们三人私下明争暗斗了许久,不想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可是大明科举停考十年后的第一个状元,上万名举人一同参加的科举,意义非凡。 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黄子澄看了看四周,目光一动,大声道:“花兄,练兄,我若没记错,上次科举,朝廷取士一百二十人,南方士人八十几人,北方不过三十出头。” “经过这十年休整,两位认为这次北方会有多少人位列三甲?” 花纶看了黄子澄几眼,又瞟了几眼一旁敢怒不敢言的北方学子,嘴角露出一抹轻蔑,道:“只怕会不足南方的三分之一。” “北方跟胡虏搅和太久,早就失了文心,一群未受过太多文学洗礼的人,就算再给十年又有何用?” 练子宁附和冷笑道:“依我看,二甲取士都不一定会有北方考生,有也是末端。” 黄子澄点点头,认同道:“北方终究跟我等不同,离蛮夷太近,离先贤大家太远,或许他们现在已经不适合读书研究学问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也是引得四周一阵大笑,还有一阵叫好声,唯有北方学子一脸阴沉,却无可奈何。 因为的确考不过。 夏之白看了眼众星捧月的三人,眉头一皱,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却是从一旁传来。 “夏老弟,你考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