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北晋在前、背叛素空在后,在“忠义”二字深及世人骨髓之当下,郑残不明白秦夜为何还要给他机会?仅论恩情,秦夜收容并愿意庇护琴韵余生,是要远胜自己这个告密者的;百思难解之刻,对面的年轻人第二次打破了沉寂: “对亲情失望透顶、再又失而复得之大悲大喜,秦夜曾经有过,知道个中滋味如何!‘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瞒老伯,秦夜担心琴韵姑娘再受伤害,原本不想促进你们相认,但昨晚看到她渴望之眼神时,秦夜知道自己错了……生而为人,不管高低贵贱,我们都不该替他人选择!” “秦王……” 秦夜之过往,郑残也知一二!以他如今之权势地位,只要他不说,何人再敢妄议?同样,谁又能有天大之面子,让其主动揭疤?可是,此时却偏偏对他这个自认一文不值之小人,敞开了心扉! 郑残感动不已,连忙后退一步,重重跪拜于地之同时,刹那间即泫然涕下。 “祖孙血亲相见,实属好事一桩,老伯还是多笑一点为好!走吧,别让琴韵姑娘久等。” 秦夜再次躬身搀扶起郑残,打趣两句之后,便拉着他推门而入。 昨晚听闻秦夜所言,琴韵一夜未眠,时时翘首以盼地等着他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十新楼! 回首十七年之时光,朝不保夕之窘迫岁月,琴韵已然没有太多印象;反倒是度日如年之日落阁过往,无时无刻不清晰地盘桓在脑海里;而占据其间大部分位置之记忆,又是不知多少个夜不能寐之时,对素未谋面之祖父——所抱有之不解与怨恨。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之心有灵犀;或许,这也是女子特有之直觉;纵然从无音讯,琴韵却固执地认为自己之祖父,尚在人间……是故,当秦夜提出让其今日与家人相见的时候,除了有双喜临门之感慨、夙愿得偿之释然,她并未过多吃惊。 “大姐,秦王到了……”门口作画之画妙,朝着捕捉到之秦夜轮廓匆匆行了一礼,便抽身跑向发呆之琴韵,高兴地拱手示意。 琴韵抬头望去,迎面走来的两人,秦夜龙骧虎步在前、老者亦步亦趋在后,几息之间即抵达眼前。 “琴韵姑娘,这位老伯乃是与你分离多年之祖父——司马正,秦夜昨晚允诺之事,已然兑现,就此告辞。” 血亲相认和重逢之时光无比珍贵,秦夜简单对琴韵介绍了郑残,即识趣地回身返程。 “秦王一言九鼎,小女子从不怀疑,只是……” “但说无妨。” 看着闻讯而来之书雅八女,秦夜及时挥手制止她们行礼之后,转而对着欲言又止的琴韵,颔首应允。 “只是秦王军务繁忙,似乎对我等这些微不足道之琐事,太过热情上心了些。” 面无表情瞟了一眼秦夜身旁之郑残,琴韵壮着胆子道出了心中疑虑。 “昨晚棋生姑娘一语中的、书雅姑娘心直口快、画妙姑娘针砭时弊,秦夜都曾领教过了;此刻琴韵姑娘开门见山,当真是应了那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不错,北晋君臣狼子野心,待秦夜收拾了中玄紫呈,也该腾出手来陪他们玩玩了;而各位姑娘和日落阁,不失为一个好的切入点。” 无所顾忌言明腹中筹谋,秦夜行了一个天揖之礼,道别了众人。 “末将参见秦王。” “明安?出了什么事?还有明征,你为何在此?” 刚走出十新楼之秦夜,被突然齐声行礼之明征两兄弟,吓得一个激灵,一面摆手免礼,一面出言询问。 “回禀秦王,玉衡司徒彪、中玄宗政昱、无双哥舒上善等三人,同时来访。”明安躬身回复。 “来得挺快!你呢?”秦夜瞪了瞪明征,神情不悦。 “回禀秦王,闵、虞两位大人认为大局已定,贼人再无任何加害他们的意义,因此不愿末将继续守护。”明征拱手作答。 “废话!本王当然知道闵、虞两位御史之想法,本王问的是:之前令你办妥此间事宜之后,回家看看,为何不去?来此作甚?” 言尽,秦夜从二人中间穿过,直奔书房,再无理会明征之意。 “秦王容禀,末将并非有意抗命,末将自幼不讨父母欢喜……如今大战在即,末将不想再惹二老厌恶……”单膝跪地,这个七尺高之魁梧杀手,语气居然有些哽咽。 “混账,曾经天罪盟、天字门、排名第一之天字杀手,你会怕惹令尊令堂厌恶吗?如今身为紫呈将军,面对宗政旻手中之十五万精锐,你担心一去不复返,徒引二老伤心,是故才会不敢去见他们。” 秦夜对下属动怒,可谓十分罕见,因此吓得明安也慌忙单膝下跪,连连恳求他息怒。 “本王既然敢在焱盛殿上立下军令状,难道还保不住你明征之性命吗?士有必死之心,本王岂能不惜?明安,即刻陪你兄长回家,他若不肯,叫上几个兄弟,强行押他去;对了,记得帮本王带上些许薄礼,聊表存心;同时和令尊令堂说一声抱歉,诸事缠身,今日不能亲往,唯有待中玄紫呈收归我天焱所有,本王再与你们兄弟,一起登门拜访。” 秦夜双手搀扶起明征兄弟,一番话语说得两人感动不已,直欲再次跪地叩谢。 颔首送走他们,秦夜一人来到书房,只见皇甫无惧、司徒彪、宗政昱、哥舒上善四人,相谈正欢。 “世人都说我司徒彪是疯子,可你小子比任何人都疯,竟然立下军令状,妄图以不足一万之伤亡,对战中玄十五万紫呈守军!你这是故意让那些欲将你千刀万剐之人有机可趁,还是变着法子把我们这些兄弟盟友架在火上烤?”眼疾手快之司徒彪,起身拉着秦夜,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哈哈哈,看来,小弟此时身死,还不是时候。”在司徒彪这个结义大哥面前,秦夜总会莫名感到轻松,放声大笑一番,接着调侃起来。 “围攻中玄,兹事体大,秦王还需做好万全准备!有需要我无双皇朝帮忙的,尽管开口。”哥舒上善双手抱拳,径直说明了来意。 “太子殿下所言,于本王听来,虽然有点刺耳,对你秦夜却是大有裨益!你自己不想活,本王还心疼靖儿呢!本王之意,立即从宣宁调拨两万水师到耀州,交你全权指挥。”宗政昱大手一挥,不容置喙地道出了自己想法。 “太子和北王美意,秦夜心领了!不过,明面上慷慨激昂立了军令状,背地里却偷天换日耍起小聪明,秦夜还丢不起这个人!诸君放心,军令状一事,绝对万无一失!” 秦夜对着哥舒上善与宗政昱分别行了一个天揖之礼,婉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得了得了,你既然不要我等出兵助阵,那我等前往观战,总可以了吧?大老远从北晋文都来到天焱焱京,不会让我等灰溜溜地无功而返吧?”司徒彪高声反问。 “上将军说得对,反正上善也要返回无双,不如陪秦王一道?”哥舒上善试探性地附和。 “好说好说,大哥和太子殿下想要一览我天焱风光,秦夜岂有不从之理?”安抚好司徒彪与哥舒上善,秦夜若有所思地看向宗政昱。 “宣宁之事,不需你操心!本王今夜即会率众赶往宣宁,时机一到,便会起兵攻打醉芝。”宗政昱顿了顿,当场做出了决断。 “如此,秦夜手书一封,令驻防天州之赵昭兵马,随时准备响应王爷。”秦夜拱手表明了相帮之意。 “不必,本王的五万宣宁水师,可水战、步战、马战,区区宗政全,还不在本王眼里!秦王只需照顾好本王之一双儿女,便好……” 宗政昱淡淡言罢,不再看众人一眼,负手离开了秦夜书房,不一会即传来其出府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