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千里抵达雨啸盈月郡之外时,赵行卓余部已经离开小半日,看着满地之门人尸首,纵使微生千里如何铁石心肠,也情不自禁红了双眼。 “门主,寿统领即将入殓,您要不要再看一眼……”西南统领——花情,上前问道。 “你也来了!东方耀世和南门无境呢?”微生千里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共事多年,来送送他!两位统领,正携三千门人追杀赵行卓,刚离开此处一个时辰!”花情柳眉紧皱,淡淡回复。 有意引导、纵容论道门左右两派对立多年,微生千里之主要目的,并非是什么所谓的制衡两个副门主,不过他在这乱世中的生存之道罢了,不管是“树大招风”,还是“众矢之的”,这些都不是其愿意看到的! 依他心中所想,安稳做个千年老二,没有什么不好,天下第一这种催命符,大可让天罪盟与文武堂去争!而默许左右两派内斗,既可耗去部分实力,使论道门整体不至于发展太快、跃居天下第一;又可让那些狼子野心者有事可做,免得他们闲极无聊,到处惹是生非!可悲的是,长时间的内讧,左右两派门人心中生出之嫌隙、隔阂,又并非一朝一夕就可消除,所以才会出现寿永孤军迎敌而一败涂地…… 沉思良久,微生千里脑中闪过一丝悔意,摇了摇头,迈步朝寿永之棺椁走去。 “为国为民而死,方显英雄本色!寿永听令,本座微生千里,即刻升你为副门主,兄弟一路走好!” 言毕行礼之后,微生千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花情,转身上马离开。 “赵行卓,你一路向西至此,无非是想争一个与天焱秦夜相遇之机会,也不看看你自己如今的处境,过街老鼠一般,莫说秦夜,恐怕连长驻我北晋王朝之永圣使臣,也不愿搭理你!国仇民恨一起算,赵行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狂飙两个时辰,东方耀世和南门无境率领着三千门人,总算在酉初时刻,见到了正在休息之赵行卓一方。 临近中秋,夕阳未落,时有时无之萧瑟风声,似乎在极力挽留什么一般,听得众人心中一阵凄苦。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该走了,兄弟们,若有来世,你我再聚!” 在雨啸边界等了许久,依然没有看到秦夜一行之身影,而他赵行卓,已经不能再往前驰骋一步,倘若不能死在北晋境内,永圣帝都那帮朝臣,完全有可能给他安插一个莫须有之叛国罪名,那自己之妻儿眷属,何以保全? 再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也不愿弃他而去之丁程及余下兄弟,赵行卓手握长剑,又开始了新一轮之冲杀。 由于见到了寿永之下场,东方耀世和南门无境此次对战,显得极为谨慎,第一回合即借助广阔之空地优势,号令三千门人全部压上,意欲将赵行卓余部一击而灭。 四百余人对战整整三千人,赵行卓此役虽然注定回天乏术,但在丁程之拼死护卫下,他还是硬生生撑过了两个回合;大致环视了一下四周,马背上尚存之永圣士卒,已然不足一百;而对方人数,却还密密麻麻的数不清!就在第三回合即将发起之际,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划破天际,震惊了杀红眼之两方猛士。 “秦夜……你终于到了!丁将军,记住本侯跟你说的话。” 赵行卓神情决绝地说完,驱马向羽营所属阵营走去;浑身是血之丁程,表情痛苦地点了点头,挥手带着残部跟了上去。 “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如何是好?就这般放他们过去?”南门无境临空挥了一下马鞭,不甘地低吼道。 “慌什么?你看那是谁!” 顺着东方耀世手指的方向看去,南门无境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集中精力再看了一下才确认,来人真是微生千里;刚才一直悬的心总算落了地,同东方耀世一起迎了上去。 “华京一别,秦王安好?”赵行卓收回长剑,勒马高声问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夜与诸葛风雨、魏先并列上前,身后跟着赵御、赵望、梅无一、檀字、皇甫凡、谢光辉、王释等人。 “各为其主,至今无悔!”赵行卓冷冷回复。 “既然如此,到此贵干?”秦夜也冷冷问道。 “兴州之事,末将一力承担;恳请秦王看在丁程间接帮过永宁公主的情面上,给他及这些兄弟一个容身之所!” 赵行卓下马上前,对着秦夜单膝跪下。 “侯爷不可!末将宁死!” “我等誓死追随侯爷……” 丁程与余下士卒见赵行卓给秦夜跪地行礼,全部急忙下马,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强行把他搀扶起来;丁程甚至将剑架在自己脖颈上,扬言赵行卓如果再为了他们有辱自己,他立即以死谢罪!周围士卒见状,也纷纷效仿丁程,随时准备自刎离世。 “本王答应你。” 见惯了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众叛亲离等种种画面之秦夜,被赵行卓等人彼此间之不离不弃所感,开口给出了承诺。 赵御闻言,先挥手调了一批羽营所属,将赵行卓一方与论道门众人分割开来;又示意另一批羽营所属,下了丁程等人之兵刃,也将他们与赵行卓分离开来。 “多谢秦王!” 赵行卓按剑,恭敬地对着秦夜行了一个天揖之礼,然后转身看向已然陷入癫狂之丁程,大笑着问道: “天焱兴州境内,四军相遇时之情景,比之今日,如何?” “侯爷……” “哈哈哈,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谁能想到,天焱兴州之四军乱事,居然会于今日重现此地!只不过,攻守之势易矣……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可悲……可叹……” 言尽于此,赵行卓手中之长剑飞快地划过自己脖颈…… 这个年仅二十五岁,永圣皇朝之皇室宗亲、三军左将军、新晋赵侯,带着满腔壮志与不甘,就此殒命于北晋王朝雨啸之地,徒留一声长叹,回荡在丁程等人之恸哭之中! “赵望。”秦夜无心理会身旁之魏先,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末将在。”赵望闻言,立即下马单膝跪地,等候秦夜军令。 “上次是你护送永宁公主到此,好人做到底,你现在就快马前往安王王府,将此间事宜详述于她,并转达本王一句话。” 说到这里,秦夜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赵望会意,起身走到他身边,侧耳倾听。 就在众人好奇秦夜俯身对赵望说什么时,却听他又大声笑道: “去吧,告诉永宁公主,让她安心等着与本王大婚,有本王及这五千羽营所属在,万事皆安。” “是,王爷。”赵望领命,旋即带着十名羽营所属,飞奔离开。 “你们哭够没有?来几个人,把赵侯送往双盛,移交当地之永圣官员,请他们妥善处置赵侯后事,就说是本王说的。”面对哭得死去活来之丁程等人,秦夜颇为无奈地安排。 丁程止住悲伤,抱起赵行卓冰冷之身躯,率领余下永圣士卒,缓缓走出了众人视线。 秦夜给了赵御一个眼神,后者即携数十名羽营所属,跟了上去。 “魏大人,你看……”秦夜指了指前方之微生千里一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秦王放心,下官这就去办。”魏先欠了欠身说完,便驱马上前吼道: “本官乃兵部尚书——魏先,尔等赶快将此处恢复原状,速速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