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兵败自刎、十万大军被歼、昭兴开城投降、仁州亦被占领……坏消息纷至沓来,一种大夏将倾的压迫感,蔓延在整个昭武京师,此刻之昭武皇宫,太监宫女们行色慌张,已成惊弓之鸟。武英殿内,龙椅之上,华绝此时已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道:“你们给朕听好了,朕绝不迁都,再言迁都者,杀无赦。” 如论建国时日,比起天焱皇朝,昭武王朝更久;相较地利,天焱皇朝被中玄、永圣、西平、昭武等国围困中间,可谓四战之地,相反昭武却是独居南方,更有海域资源,可谓得天独厚;再说人和,平王华文主政十年,一心东出,特别在攻下双州之地后,民心大振、士气高涨…… 这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国家,一朝兵败,渐而崩塌,真是应了那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如今之昭武王朝,不仅连失三州之地、损耗三十万披甲之士,就连朝野臣民之信心,也所剩不多;如此,迁都避战、偏安一隅的舆论,日渐甚嚣尘土。 “皇上圣明,值此国难,老臣恳请皇上立即加冠亲政,收全国可用之兵,以抗秦夜。”说话者,正是金紫光禄大夫——姬历。 “金紫光禄大夫所言甚是,臣附议。”大都督银冷,躬身说道。 “臣附议。”兵部尚书段立,说道。 “臣附议。”这是吏部尚书冯进所说。 “臣附议。”刑部尚书郭明,接着说道。 “臣也附议。”户部尚书蒋固,环顾左右,附和道。 “臣也附议。”工部尚书徐缓,看了一眼礼部尚书,随即跟着众人说道。 “虽然于礼不合,但老臣亦非拘泥之人,老臣附议。”礼部尚书江河,叹息一声,恭敬地说道。 昭武君主——华绝,八岁登基,平王主政;十年下来,这位名义上之昭武皇帝,已十八年华;十年之中,厉绝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加冠亲政,可真到亲政这一天,却又是如此局面…… “众卿所请,甚合朕意,生死存亡之际,一切从简,诸多繁文缛节,悉免之,朕即刻亲政!擢升姬历为宰相,辅朕中兴昭武;擢升银冷为骠骑大将军,掌全国兵马。”华绝依旧没有任何华丽言辞,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皇上隆恩,老臣万死难报。”姬历跪拜于地,瞬间泣不成声。 在华绝示意之下,太监侍郎苏柱,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大将军,如今之昭武,有兵卒几何?”华绝不再理会姬历,挥手制止了正欲谢恩之银冷,急切地问道。 “回禀皇上,在册兵丁尚有十万,五万御林军护卫京师;四万边军由正王统辖,驻守林城;余下一万在编士卒,分散防守文武、竹扶、明池、沐恩等四州之地。”银冷闻言,如数家珍般道尽兵力分布。 华绝听完,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龙椅之上,良久之后,无力地说道:“传朕旨意,迁文武、竹扶两州百万之民过月河,凡有不从者,杀无赦。”暗哑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中,仿佛深夜打铁之声,不断冲击着在场之人的内心。 昭武王朝,立国至今,已逾百年,拥九州百城,有民四百余万,带甲四十万;可惜,自双州开战以来,损兵三十万,失三州三十七城。更为糟糕的是,没了界、昭、仁三州,文武、竹扶便成孤立难援之地,何也?原来昭武全境,竟被一条横亘数里、绵延数千里之月河一分为二,南岸以京师武都为核心,有四州四十五城;北岸以陪都昭兴为中心,存五州五十五城。其中北岸之文武和竹扶,地形又更为复杂,南有月河浩浩之水相阻、北有广袤无尽之荒山野岭隔绝,太平时日,此等依山傍水之势,可谓世间少有之福地;一旦烽火狼烟起,特别是失了昭兴之后,就只有任人宰割之份了……秦夜正是所虑至此,方才罢兵以待时变。 这等局面,武英殿中的几位权贵,自然心知肚明,所以当华绝说出移民之事时,众人并无劝阻之意。 “皇上不可。”众人转身看去,原来是真王——华武到了。 “皇叔逍遥避世,从不愿涉足朝局,如今这般,却是何故?”华绝之所以戒备如斯,只因为真王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正王——华盛,一母同胞之弟。华绝暗忖:如今局面,领四万边军驻守林城之正王,已然不是朝廷能够轻易撼动之人,外患近在咫尺,倘若再有内乱,那祖宗创下的江山社稷,可就真完了。 “回禀皇上,身为华氏子孙,面对社稷倾危、山河破碎,岂能视若无睹,苟活于世?微臣之意,立即派能臣干将前往文武和竹扶,火速招募新兵、日夜操练。就算最终依旧难敌秦夜,但至少让两州百万之民知道,朝廷从未想过放弃他们、放弃他们世代耕作生存之土地!更让天下人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我昭武王朝之血性!”华武说得慷慨激昂,锋芒初露,引得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一直赋闲在府的慵懒王爷。 段立职任兵部尚书多年,骨子里流淌之军人血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不战而弃,岂有此理,倘若不能守土安民,那他们这些军人存在之意义是什么?当皇上下旨移民弃地之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环视周围同僚,他们居然也悉数默认了……正当他感觉救国无望之时,真王来了,虽然自己对这逍遥王爷无甚好感,但当他说完那番同国存亡之豪言壮语后,段立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了。 见无人应声,段立率先开口道:“回禀皇上,秦夜此人,心机太重、城府过深,其定然算到皇上会移民弃地,是故在夺下昭兴诸城之后,并未急于攻伐那唾手可得之文武、竹扶!倘若真让秦夜不动一兵一卒,即可顺利拿下两州十八城,传扬出去,何以面对昭武臣民?天下之人又会如何看我昭武王朝?百年之后,又何以面对昭武之列祖列宗?” “够了,张口臣民、闭口祖宗、动辄天下,这番言辞,平王已然说了整整十年之久,可结果如何?朕非薄情寡性之主,更不想做那亡国之君!段卿,你亦是知兵之人,朕问你,‘兵道,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成之在于君’,何也?”华绝愠怒,君威压人,逼得其余之人不再多言。 段立见皇上以古之兵法打压自己,刚欲辩解,却被华绝摆手制止了。 “平王筹谋十年之久,好不容易结盟中玄皇朝,兴全国半数兵马征伐天焱皇朝,结局如何?眼下秦夜兵锋正盛,三十万在册兵卒尚不能敌,何况新兵乎?战机既失,何不壮士断腕,集中兵力形成威势,再图后续!”华绝说完,整个人憔悴了好多。 真王和段立互视一眼,不再言语。 “皇上,老臣斗胆为民请命,移民可以,但万万不可轻易杀戮民众……背井离乡、避战他地,本就有违百姓之愿,倘处理不当,恐生变乱!老臣听闻秦夜到处减免赋税、大肆收买人心,不可不防啊!”姬历再次跪拜于地,声泪俱下地诉说道。 “宰相,乱世当用重典,时局如此,朕天步维艰,移民之事,你和真王酌情去办吧!”华绝心痛难忍,无奈地说道。 “皇上圣明,老臣即刻前去部署。”看了一眼真王,姬历欠身道:“老夫先行查看,王爷可稍后再来。”说完,便缓缓退了出去。 看着姬历步履蹒跚的样子,真王心中不忍,于是拜别皇上,连忙追了出去。 “银冷,即刻率御林军巡视京师,若有富商世族逃离,就地格杀;段立,你以兵部名义,亲赴林城,请正王回京共商国是。朕倦了,诸位爱卿退下吧。”华绝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五日之后,昭武朝局之国政方针传回昭兴,民众嚎啕大哭,连续数日,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