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具有示范性作用？秘书监所说的示范性作用，便是鼓励百姓人人去经商？士农工商，商人逐利，所以商排末位。若是老百姓人人都变得逐利，凡是以利益为先，这不是助长奢靡之风是什么？于国于民，两受其害罢了。”大臣说道。　　 “侍中所言，士农工商，士排第一，商代表利益，那士代表什么？既然士排第一，侍中为何不主张全天下人都入仕？”魏征瞥了侍中一眼，不咸不淡的反驳道。　　 “天下所有人都入仕，岂不是要乱套？”侍中反问道。　　 “侍中请回答，士为何排第一？”魏征问道。　　 侍中王珪沉声回答道：“士排第一，是因为不管是地方还是天下，都需要士来治理。有士治理天下，这天下才能安稳。”　　 “非也。”　　 魏征听完，立马表示反对。　　 “秘书监认为不对，又有何理由？”　　 王珪觉得自己所说没错，可魏征居然会反对他的看法？　　 “士之所以排第一，是因为士掌握知识，掌握土地，掌握刀兵。士本身并不具备拥有治理天下的能力，正因为士拥有了这些东西，才具备治理天下的能力。”魏征说道。　　 “秘书监所言，与我所言并无二般，只是我省略了这些理由罢了。可秘书监为何认为我说的是错的？”王珪问道。　　 “侍中请回答，为何侍中不主张全天下人都入仕？”魏征重复问道。　　 “我不是回答了？天下人全都入仕，岂不是要乱套？”王珪回答道。　　 “我以为，侍中之所以不主张全天下人都入仕，并非因为如此。而是因为，若是天下人全都与侍中一样，侍中心中对下层的优越感荡然无存，那自然就不同意了。”魏征说道。　　 王珪闻言，心中不免一紧。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魏征是在找他的麻烦。被魏征给盯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可王珪平日里也不得罪魏征，魏征为何会突然盯上他？　　 他这一张利嘴，一点也不好对付啊。跟魏征辩经，几乎没有半点胜算。　　 “并非如此。”王珪说着，脑中飞速思索。　　 他话术漏洞被魏征抓住了，可得好好说才行。魏征把话题从商人转移到仕途，肯定在给他挖坑。　　 “我并非不主张天下人入仕，若有治国安邦之才者，我自当向陛下举荐。我只是不主张全天下人都入仕，而且，就算我有所主张，这也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事情。”王珪说道。　　 王珪这个回答，直接避开了魏征所问的要害。　　 “那请问侍中，何为治国安邦？”魏征问道。　　 “自然是治理国家，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定。”王珪答道。　　 “只有如此么？”魏征问道。　　 “这还不够？”王珪反问道。　　 “并非不够，而是侍中所言，太过于笼统。何为百姓安定？”魏征又问道。　　 “百姓家家户户有余粮，生活安定，不用遭受饥荒之苦，天下如此，便是安定。”王珪回答道。　　 “那如何能使百姓安定富足？”魏征接着追问。　　 “家家户户有田地可耕种，每年可收成。”王珪说道。　　 “请问侍中，你怎么样保证家家户户有田可耕种？如何保证家家户户每年都可收成？”魏征问道。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王珪有些懵。　　 这该如何保证？就是朝廷能保证家家户户有田种，那也不可能保证年年都能收成啊。　　 天灾人祸，谁也说不准。去年河中水灾，不就导致十几万人受灾了嘛。　　 “这……连年天灾，确实不能保证。”王珪答道。　　 “侍中可种田？”魏征问。　　 “早年曾种过。”王珪答道。　　 “可苦可累？”魏征问。　　 “不算苦累，一亩三分地，糊口足矣。”王珪答道。　　 “简直是荒谬。一亩三分地可糊口，粮食和菜没收成的时候，侍中如何糊口？莫不成是吃西北风糊口么？”　　 魏征此言一出，其他几人纷纷哂笑起来。　　 “这……”　　 “侍中，种地哪有不苦不累的？”　　 “侍中当年种地，怕是请人种地吧？那自然不苦不累。”　　 ……　　 王珪当年曾在终南山隐居，过了十年田园生活。　　 可隐居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没有一点家底怎么可能隐居？吃东西也不可能纯吃粮食吧，酒肉是需要买的吧？　　 “秘书监是不是说远了？已经超过我们辩论的范畴了。”王珪说道。　　 “你能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中隐居，靠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也不用过多辩论。”魏征说道。　　 “是。”王珪不置可否。　　 他官宦世家，当年隐居，确实是因为自己有着不俗的家底，不然怎么可能渡过兵荒马乱的岁月？　　 他说种田不苦不累，确实是因为自己也没亲手尝试过，所以才让人发笑。　　 “那就回归正题，百姓需要安居乐业，若是单单只靠种田，老百姓承受风险的能力不足，一旦爆发天灾，老百姓流离失所是常态。　　 如若老百姓除去种田之外，还能有其他的营生。家中不仅仅有余粮，还能有余钱，在这种情况下再遇到天灾，是不是就有更大的能力可以承担风险？　　 老百姓可自行承担一定的风险，则可为朝廷减轻负担。此举措怎么就不是利国利民之举？”　　 魏征说道。　　 魏征如今暂代戴胄的职务，主持着以工代赈的事情。而这个所谓的示范村的文书，又是戴胄所呈递上来的，魏征会表示支持，在情理之中。　　 只是众人也没想到，魏征搬出这么一通道理出来。　　 论讲道理，王珪跟魏征相比，确实还差着境界。　　 再来两三个王珪这样水平的，也未必能说得过魏征一人。　　 这时候，王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落入下风，毫无翻盘的可能了。　　 可他还是有点想不明白，魏征讲道理就讲道理，七绕八绕的绕这么远有何意义？　　 “陛下，臣以为秘书监所言极是。若是能有一些新的举措，可谓是利国利民。”高士廉表态道。　　 众人也想表态，可魏征却打断了。　　 “诸公且慢，我话还没说完。”魏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