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天理,灭人欲,看来管兄所学不精啊!”朱由校讥笑道。 这是朱熹理学的重要观点之一。 理学在大明朝学术界中占着主导地位,就相当于后世的某某思想、某某理论。 管绍宁嘴里嚼着蜜饯,仰躺在椅子上,轻笑道:“朱兄,吾学的是存天理,去人欲。” “原来管兄是心学之人啊!” 朱由校恍然大悟,没想到此人居然是王阳明的徒子徒孙,难怪行为举止和其他士子不同。 理学和心学,一个提灭人欲,一个提去人欲,归根结底是来自二派对人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态度不同。 王阳明就认为七情六欲既然与生俱来,就不可能将它彻底灭掉,它的存在是合理的。 他曾打比方说,你不能因为喜欢晴天,就让天不生云彩。 而朱熹则相反,他认为人的七情六欲是后天形成的,能通过读书明理去除。 不过,这都不重要。 学术宗师,一般都难以在政事上有所建树。 死读书之人,头很铁,当不来官。 “心学,理学,能对治国有用,就是好学问。”管绍宁表现得极为豁达。 “管兄高见!”朱由校略微点头,心中对此人更是高看了三分。 “今朝有酒今朝醉......” 管绍宁再次高举着酒杯,满腹心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朱由校瞧着他快要彻底醉了,并且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于是起身道:“管兄慢饮,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别走啊!我还要将如......如......梦,赎身,送给......”管绍宁说话都已有点大舌头。 朱由校摇头道:“我真有事,约好了下午拜访友人。” “那算......了。朱......朱......朱兄,我到哪里能找到你?”管绍宁问道。 “我有事会来找你。” 此刻,朱由校已走到门边,说话的同时,连头都没有回。 “哼!枉我......还请你喝......喝酒,居然连住址都不留一个。”管绍宁不断拍打着微红脸颊,暗呼自己看错了人。 楼下,之前出门迎接那少妇见着朱由校的身影,立刻就摆动腰肢,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媚笑道:“朱公子有急事吗?” 她还想像之前那样抱住朱由校的手臂,却被刘若愚挡住了。 “结账!”朱由校面无表情道。 听到皇帝的指令,刘若愚立刻掏出荷包。 少妇尴尬一笑,掐指算了一番,正欲说出银钱数额,却想到今日是管绍宁做东,于是改口道:“管公子已经结过账了。” “给她十两银子。”朱由校冷声道。 刘若愚立刻从荷包中数出十两。 少妇却不接,反而还退后一步,讪笑道:“管公子说过要做东,奴家要是收了朱公子的银子,岂不是会让管公子难堪?” 此时,朱由校已经走到了门外,刘若愚瞧了一眼,直接将银锭塞到少妇怀中,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刚走上街道,喧哗声就立刻传来。 “你们听说了吗?徐家的米铺被锦衣卫查封了。” “查得好,他娘的,居然有米不卖。” “皇上圣明啊,早就该将这些奸商杀光。” “对!还有魏家、李家那些米铺,全都应该查封。” ...... 听着百姓的议论,朱由校转头对跟上来的刘若愚吩咐道:“你听见了吗?凡是囤积居奇的奸商,都给朕抓进锦衣卫诏狱中。” “老奴遵旨!”刘若愚低声应道。 两人路过之前的米铺,正好看见那店小二正被锦衣卫戴上枷锁。 这人也是搞笑,都要进诏狱了,居然依旧手拿着《金瓶梅》不放。 朱由校轻摇着头,正欲继续向着皇宫而行,却看到人群中有一人非常眼熟。 “那人不是史可法吗?怎如此邋遢?” 刘若愚顺着皇帝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史可法满脸胡茬,头发脏乱,士子服上更是遍布油迹,像是很久都没有洗漱过的样子。 朱由校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轻声道:“史兄,好久不见!” “你是?” 史可法抬头,双目浑浊,犹如老人一般,盯着朱由校看了许久,都没有认出身份。 “咱们八月底见过,难道史兄忘记了?”朱由校提醒道。 史可法皱眉细想,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拱手道:“原来是朱兄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上次喝茶那里吧!” 朱由校完全不给史可法拒绝的机会,一把就抓住他的肩膀,将其往茶馆拖去。 “使不得!我浑身脏成这样,唉,朱兄,你不要强人所难。” 史可法不停摇头拒绝,可刘若愚也上前帮忙了,自然不会给他脱身的机会。 不多时,三人就走到了茶馆。 店小二刚打算出门迎接,却在看清了史可法的面容后,连忙退后两步,冷声道:“史公子,你怎还来?若是不把之前的欠账结清,我可没有明前龙井给你喝了。” “我家公子有的是银子,别狗眼看人低。”刘若愚冷声道。 店小二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朱由校身上。 他也是极有眼力之人,一眼就看出了朱由校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顿时换上了笑脸,躬身笑道:“是小人有眼无珠,公子请入雅间。” “哼!” 朱由校冷笑一声,拖着一脸尴尬的史可法就走上了二楼。 两人刚一坐定,史可法就拱手说道:“朱兄何必如此,我史可法现在已是毫无前途之人。” “史兄为何如此说?难道你也因传播东林学说被礼部革除功名了吗?”朱由校问道。 “那倒没有!朝廷既有严令,我怎敢再犯?”史可法答道。 “那你为何说没有前途?朝廷又没有命令不准你不参加科举。”朱由校道。 “唉!” 史可法长叹一声,惨笑道:“天下人谁不知道我史可法是左师的弟子?我就算参加明年春闱,谁又敢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录取我?” “史兄此言诧异,我大明会试乃是糊名制,考官怎会知道哪张卷子是你的呢?”朱由校说道。 史可法摇头道:“我之前名声太大,文风早就被人熟知了。还有,就算是过了会试又能如何?不是还有殿试吗?” 瞧着他这副颓废的模样,朱由校也懒得再劝,对他口中的理由也不怎么信,转而问了一些河南的情况。 史可法一一作答,话中全是百姓生活如何困苦,自己却没有机会为国效力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