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终究年轻，听到有办法，立刻抬头，声音冷清地问：“什么办法？”　　 云秀生吐出四个字：“阳奉阴违。”　　 惜春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云秀生说出自己的计划：“字面意思，明着先答应老太爷的命令，认下这桩婚事，把该办的办了，然后以年龄太小为借口拖延些日子，你才十二岁，能拖至少六年，这六年里，我不碰你，也互不干涉，待你十八岁后再做决定，如何？”　　 又补充道：“这些话，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算是约法三章，也算是咱们的小秘密。”　　 说完，吐了口气，转身面对小媳妇：“你要是愿意，咱们就拉钩盟誓，要是不愿意，那你尽管用你自己的手段去反抗。”　　 惜春心动了。　　 她毕竟年轻，虽然抗拒嫁给云秀生，但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更想不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好办法，只是本能抗拒来自父亲的命令。　　 此次听到云秀生的办法，虽然不完美，却能解开燃眉之急，有六年时间去想办法。　　 思考再三，缓缓点头：“好。”　　 云秀生暗笑，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这一点头，以后还有拒绝的机会？都定亲了，相当于生米入锅，还想跑？还跑得掉？　　 六年呢，就算是块石头也要融化在怀里。　　 拖延战术？　　 巧了，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反正小媳妇才刚十二岁，强行娶回来也只能看着，不如留着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这可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未来云家的当家主母。　　 这么想着，拉起小媳妇的小手，直奔尤氏院里，朝尤氏躬身行礼：“大嫂子，准备操办定亲事宜吧，定下来后给老太爷回个消息，让老太爷放心。”　　 尤氏大喜，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准备。”　　 当即发号施令，按照和云秀生之前商量好的方式与规模操办俩人的定亲事宜。　　 而惜春则返回荣国府。　　 刚回去，就被探春迎春姐妹俩夹在中间：“好个小妮子，不声不响干大事儿，瞒着我们找了个厉害的夫婿，跑在了我们前边，不请三个东道不饶你。”　　 迎春也点头：“云管事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虽然出身不好，但，但至少可以遮风挡雨，不用受人欺负。”　　 惜春红着小脸胡乱摆手：“只，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我才十二岁呢。”　　 “那也用不了几天。”　　 “六年，六年呢，我要六年后再成亲。”　　 “啊？行吗？”　　 “他说可以。”　　 “真的？”　　 “嗯，他亲口说的。”　　 探春闻言，露出一丝羡慕之色：“他对你真好，愿意等这么长时间。”　　 惜春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六年确实很长，有人愿意等这么久，确实挺幸福，情窦未开的心房里冒出一丝微甜的滋味，却辩解道：“我才不要早早成亲，对，对身体不好。”　　 探春轻声道：“十二岁确实有点小，但也不是没有，十四岁成亲的便大有人在，十五六岁正当年，十八岁便是老姑娘了，他愿意等你到十八岁，实属难得。”　　 迎春也跟着点头。　　 司棋在一旁大咧咧道：“四小姐，嫁给云管事，听着不好听，其实你占大便宜了，只因找男人不能看身世，得看性情和能力，性情和善又有能力当家做主，这样的男人才靠得住，有些个男人身世好相貌好，却整天花天酒地软弱无能，连家业都守不住，嫁过去也是受苦受累的命。”　　 见三个小姐听得认真，更得意，继续分析：“云管事呢，身材高大魁梧，面容也算俊朗，更有一身好武艺，做事极有手段，是个能撑得起一个大家庭的好男儿，嫁给他，绝对不会吃苦。”　　 越说越兴奋：“现在的云管事说是管事，其实相当于宁国府的主子，辈分还大蓉大爷一辈，身份也不差，等他站稳脚跟，前途光明着呢，稳稳超过九成九的男人，至少比咱们府里的年轻哥儿们都强。”　　 探春和迎春连连点头，颇为赞同司棋的话。　　 惜春也忍不住回想与云秀生相处时的种种，暗暗点头，他坦言举止确实不俗，性情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暴躁，反而颇为温和，除了身材魁梧得过分，还真是个不错的夫婿。　　 但很快捂着脸赶人：“你们都欺负我，我说了我暂时不会成亲，快出去快出去。”　　 迎春探春没走，林黛玉领着雪雁进来了，笑嘻嘻地打趣：“咦，这不是云管事家的新媳妇嘛？脸红什么？”　　 惜春转身撕打黛玉。　　 厮打间，宝钗也进来了，温柔地拉住惜春的手掌：“四妹妹别慌，成亲也就那么回事儿，他不敢欺负你，他要是欺负你，我们这么多姐姐妹妹可不饶他。”　　 又安慰道：“我找人打听过，云秀生除了出身不好，其他都再好不过，品行很可靠，还有一身独步天下的武艺，又得镇国公府牛伯爷器重，就算有朝一日离了宁国府，也能在战场上搏个前程。”　　 说话间，王熙凤领着平儿进门，人还没到，笑声先传进来：“我就知道四妹妹这儿肯定热闹，果不其然，妹妹们都来了，快让个座，让我这个当嫂子的坐下。”　　 众姑娘哄笑着七手八脚地迎王熙凤进门，众星拱月般围着王熙凤。　　 林黛玉假模假样地给王熙凤垂肩：“你这个凤辣子有什么高见？快给四妹妹说说。”　　 王熙凤翘起二郎腿，得意道：“我还真有点高见，就是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听。”　　 “快说快说。”　　 “我们都爱听二嫂子说话。”　　 “凤辣子别卖关子。”　　 “好嫂子，快说说，四妹妹都急哭了。”　　 王熙凤一扇袖子：“就知道哄我。”　　 这才道：“说起云秀生这个人，跟我那可是有深仇大恨的，好几次驳了我的面子，让我下不来台，尤其在铁槛寺那次，我吃了好大的亏。”　　 这话让众小姑娘紧张起来。　　 她却话锋一转：“不过呢，他对咱们贾家是有功劳的，先是两次救老太爷性命，又帮蓉哥儿弄了个三品威烈将军衔，帮秦氏弄了个三品诰命，更在你们大姐姐封贵妃这事儿上出了大力，是个有能为的，比你们琏二哥强多了。”　　 拉住惜春的手掌道：“你啊，嫁给他绝对享福，就一点不好，你管不住他，那是个虎狼一样的男人，有手段，有野心，你只能顺着他，不能拴着他，也拴不住，所以，可要想仔细喽，你要是不愿意，我拼了老命也要跟老太太求个情。”　　 惜春连忙摇头，她不太懂婚后那些事儿，但知道面前这个琏二嫂子不是善茬，什么事跟她扯上关系准没好下场，她宁肯嫁给云秀生，也不愿意欠她人情。　　 何况她已经和云秀生达成了协议，有这层关系当挡箭牌，反而可以清净几年，不用经常被人挑来挑去，她二姐三姐这几年没少为这事烦心。　　 王熙凤闻言，放声大笑：“四妹妹这是愿意？感情咱们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走了走了。”　　 众女齐声大笑，惜春脸蛋红得发亮，低头不语。　　 姐妹们闹过一阵子，这才各自散去。　　 到傍晚，李纨也来了一趟，拉住惜春说了些体己话，不过是叮嘱惜春一些为妇之道。　　 入夜。　　 迎春再次找到惜春，拉住惜春的手低声道：“妹妹，我听了他们的说法，那云秀生真的是个有本事的，很强势，很有能耐，却不是个性情暴戾的，而且嫁过去也住在府里，有大嫂子和蓉哥儿夫妇守着，珠大嫂子琏二嫂子宝玉黛玉也都在隔壁，绝对不受欺负，如此守着家人过一辈子也挺好，胜过远嫁给那些不知底细的人，万一遇人不淑，连个求救的人都没。”　　 惜春与迎春感情最好，知道这是真心话，是以颇为动容：“二姐姐，我都懂，而且……”　　 迎春追问：“而且什么？”　　 惜春摇摇头，还是忍住倾述的欲望，改口道：“你们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不欺负人，说话做事也讲道理，是个好相处的，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性子这么软，天生一个受气包，嫁给谁我都不放心。”　　 迎春勉强微笑：“这就是命，或许老祖宗会帮我找个靠谱的夫婿。”　　 惜春眨眨眼：“跟我作伴去吧。”　　 “啊？”　　 “嘻嘻，开玩笑的，你要是不想嫁人，就住我家去，在我家可没人敢欺负你，我可是当家主母。”　　 迎春却目光闪烁，露出心动之色。　　 这偌大的荣国府里，她指望不上任何人，也信不过任何人。　　 而且，她是庶女，且为父母所不喜，嫁出去必然不受重视，又是这么个性格，一定会受欺负。　　 要是真能在惜春家赖一辈子，还真是个不错的结局。　　 终生不嫁胜过嫁出去受人欺负。　　 是以一把拉住惜春的手掌，认真道：“好妹妹，就这么说定了。”　　 这下子，轮到惜春傻眼。　　 但很快点头：“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咱们姐妹俩就在宁国府相依为命。”　　 “好妹妹！”　　 “二姐姐！”　　 同一时间。　　 宁国府，秦可卿房里。　　 云秀生把他和惜春的约定简单讲了一遍。　　 秦可卿皱眉：“六年呢，你不怕她反悔或者心生它念？”　　 云秀生搂住秦大美人儿的腰肢仔细摩挲，轻笑道：“名分已定，还由得她反悔？”　　 “那你何必多此一举搞什么约定？”　　 “这叫缓兵之计，防止她做出自戕一类的极端行为。”　　 “你可真……都用上了兵法。”　　 “嘿嘿，不然怎么能得到你呢，是不是啊，我的大侄——”　　 秦可卿大羞，急忙堵住云秀生的嘴巴：“不许说！”　　 云秀生不说，只做，顺势抱起秦大美人直奔卧室。　　 卧室里，红烛摇曳，床帷晃动，洒下片片影影绰绰的光斑。　　 卧室外，含苞待放的荷花在丰圆的莲叶中轻轻摆动，晶莹的露水自粉嫩艳红的花瓣上滑落，滴在水波潋滟的池塘中，溅起一连串细密清澈的小水珠，轻柔的涟漪随之绽放。　　 涟漪消散，红烛恢复平静。　　 云秀生搂着秦可卿道：“今个儿在东府见着个不错的丫鬟，聪明伶俐，是个精明能干的，准备要过来帮忙管账，你有好主意吗？”　　 “谁的丫鬟？”　　 “宝玉的，不过是林之孝的女儿，在西府不受重视。”　　 “林之孝？管银钱的那个林管事？”　　 “对。”　　 “她能来吗？”　　 “她挺愿意，本来想着直接跟老太太要人，结果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儿，没机会开口，所以想着你去交涉，大不了给西府赔点银子。”　　 秦可卿当即否决：“不可能，咱们有银子也不能那么花，我去要人，大不了欠个人情。”　　 “欠人情还不如直接给银子呢，人钱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这……”　　 “先去问问吧。”　　 秦可卿忽然反应过来，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云秀生，晃啊晃地淌出两行清泪：“你用她管银子？要把我踢开？”　　 云秀生眼神都直愣了，一把抓住，矢口否认：“我怎么舍得？”　　 “那你什么意思？”　　 “外边那么多产业，总得有个记账的，这人不光得会算账，还得可靠可信，更得跟着我抛头露面，还要时常跟在我身边，那小丫鬟正合适。”　　 秦可卿身子一软，直接趴在云秀生胸膛上，微喘着追问：“小丫鬟漂亮吗？”　　 “就一普通丫头，不如你百分之一。”　　 “真的？”　　 “嗯，尤其这里，比你差太远了，”云秀生张嘴咬下去。　　 “嘶——”　　 第二天。　　 秦可卿直奔西府，想找贾母说说这事儿，尽快给情郎把这事儿办了，结果连贾母的面都没见着。　　 她真正意识到，贾母是真不待见她。　　 扫兴而归，向云秀生述说委屈。　　 云秀生也没想到贾老太太竟然来真的。　　 他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冷笑两声：“好可儿，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出一口恶气，到时候让那老太太求着见你。”　　 “你有法子？”　　 “多的是。”　　 “好！”秦可卿重重点头：“那小丫鬟怎么办？”　　 “我亲自出马。”　　 云秀生说干就干，直奔贾琏家，在门口远远地高喊：“二哥在家吗？”　　 丫鬟丰儿推门出来：“云管事，我家二爷没在呢，你改日再来吧。”　　 “二嫂子呢？”　　 “二嫂子倒是在，但你……”　　 “跟二嫂子说我有重要事情跟她说。”　　 丰儿犹豫不定，“这不合规矩。”　　 云秀生催促：“快去，二嫂子自然知道合不合适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