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忠领旨,当即组织人手准备南下,计划带一千名捕风司精锐并一千京营士卒,确保把林如海抄的银子拿到手。 几乎同一天。 宋有智在户部当差时收到消息,看完,口喷鲜血,仰面摔倒,不省人事,户部大乱。 永兴帝收到消息则大喜,带领太医直奔户部,一边救治宋有智,一边坐镇户部,并任命户部左侍郎裴尚节暂代户部尚书一职,又提拔心腹李新担任户部左侍郎,算是空降。 如此一来,永兴帝重掌户部大权,虽然宋有智这些年培养和拉拢的心腹依然不少,但那些人群龙无首再翻不起大浪。 永兴帝越想越开心,亲自到龙首宫向太上皇报喜:“父皇,儿臣拿下了宋有智,户部大权也回来了。” 太上皇微微点头:“宋有智有才干,但也有野心,而且是个老谋深算的,这些年小动作不断却没露出破绽,我也不好下手,皇帝能趁机拿下他,确实是个有洪福的。” 永兴帝很兴奋:“说起来还要感谢林瑞海,儿臣也没想到他刚到任就敢把扬州府彻底拿下,而且证据确凿,毫无破绽。” “嗯,证据很重要,能达到目的更重要。” “对,宋有智把控户部多年,国家财政始终踩在悬崖边上,进退不得,何尝不是养寇自重?”永兴帝说到这里,闷哼一声:“这样的大臣可不止一个,东南系、湖广系、九边系、四王八公、宗室都一门心思给自己捞好处,几乎没人替大景朝着想,这些年也就出了个林如海。” 太上皇再点头:“林如海下决心当孤臣,你可要好好地用,观他所作所为,是一柄堪比前明海瑞的神剑,比海瑞更好用。” 永兴帝重重点头:“月前他运回来的一千万两还没怎么用呢,这次又是至少一千五百万的进账,有这两千多万两,九边军费五年无忧,朕再不用束手束脚,可以放心大胆地做朕想做的事情。” 说到兴奋处,起身面南张开手臂,豪气干云,朗声道:“朕一定要带领大景王朝征服天下蛮夷,成就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未曾成就的丰功伟业,朕一定能成为威加四大洋七大洲的无上帝君!” 身为大景王朝的皇帝,永兴帝远比一般人更了解当今世界的格局,虽然也仅限于了解,但开疆拓土成就大一统的观念始终根植于这块土地上的每个皇帝,做不做得到不说,至少每个皇帝都曾经有过这样的野心。 哪怕永兴帝并不了解地球的概念,对四大洋和七大洲的面积、位置、风土人情也没有清晰的认知,但不妨碍他一统全球的野心。 何况现在的大景王朝在人口、经济、国土面积等方面稳居世界第一,军事实力也名列前茅,大景王朝的综合实力撑得起永兴帝的野心。 太上皇则轻叹一声:“先把北边那一坨烂摊子搞定吧,只有银子可不行,而且区区两千万两也不算太多。” 永兴帝顿觉扫兴,点点头:“儿臣明白,但儿臣坚信一点,只要林如海能把两淮盐政理顺,每年盐税能翻两三番,到那时候,区区女真蒙古鞑靼瓦剌算得了什么?我大景王朝从来不缺能征善战的骄兵悍将,只缺银子!给足了银子,没人能挡得住我大景的百万雄师!” 太上皇反问:“当真是银子不够?” “难道不是吗?” “去年户部往大同卫所批了多少银子?” “八十八万两。” “够用吗?” 永兴帝脸色微变:“这……” 太上皇再叹气:“所以根本不是银子不够用,而是朝廷的银子没有真正发到士兵手里,你发八十八万,到士兵手里只剩八万,你发一百八十八万,到士兵手里的依然是八万,皇上,吏治才是关键啊。” 永兴帝沉默。 吏治,说得简单,可从古至今几千年,就从来没有解决过这个问题,便是前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在位期间用尽酷刑也改变不了吏治败坏的走向。 吏治败坏就像个永远无法根除的恶咒,谁也无法摆脱。 沉默良久,神情阴郁地问:“父皇,如何整顿吏治?” 太上皇也摇头:“我也没有好办法,但知道必须整顿,否则林如海给你抄再多的银子也没用,不说其他,只说盐政,天下人都知道两淮实际盐税高达千万,可每年上缴国库的却只有二三百万,他们猖狂如此,再不整顿,连二三百万也没了。” 永兴帝眯起眼睛:“父皇的意思是……林如海?” 太上皇点头:“既然他是一把神剑,那就放手去砍,皇上你只要控制住局势,林如海怎么折腾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万一局势失控,还能献祭掉这把神剑稳住局势。” “儿臣明白了,为林如海撑腰,让林如海冲锋陷阵打破僵局,能改善局面最好,无法改善也没有损失,只是愧对林如海。” “他敢做孤臣,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不如成全他。” “儿臣明白。” 太上皇这才似是随口地问了一句:“那个云秀生怎样了?” 永兴帝皱眉:“林如海的密折上只说云秀生保护他免遭凌肃云和白莲教的刺杀。” “真是个能征善战的好料子,可惜是贾家人,不能重用。” “对,不能用,绝对不能让贾家重新崛起!” “那就留他在林如海身边,他帮林如海做事儿,也相当于帮皇上你做事,但功劳都是林如海的,与贾家没多大干系。” 永兴帝重重点头:“父皇高明。” 太上皇摆摆手:“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也该歇歇了。” 等儿子离开,太上皇苦笑一声,冲着戴权道:“这个云秀生啊,真能折腾,和林如海凑一块,扬州热闹了。” 戴权陪着笑脸道:“这样的折腾,对朝廷和陛下都是好事儿。” 太上皇感慨道:“对啊,从白家抄的一千万两银子,说交就交,一点不含糊,只此一事,就值好几块免死金牌。” 又道:“就是这次折腾得有点太狠,竟然直接把宋家抄了,宋有智那老狐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盯着点。” “奴才遵旨。” 宋有智昏迷五个时辰才缓缓睁开眼,却成了痴呆模样,呆呆坐着,双眼无神,一言不发。 永兴帝亲自登门探望,伸手在宋有智眼前挥了挥。 宋有智浑浊的眼球跟着永兴帝的手掌缓慢转动,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反应。 永兴帝又试探一阵,确定宋有智当真痴呆,大喜,当即把裴尚节转正。 朝野震动,都不敢相信执掌户部那么多年的宋阁老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退出权力中枢。 但就在文武官员为裴尚节庆贺时,宋有智也一改痴呆模样,抱着饭碗大口猛吃,与往常无异,更不见丝毫悲伤之色。 吃饱,漱口,冲着心腹管家道:“你立刻南下去见甄应嘉,亲口告诉他计划暂停,等我消息,再跟他说,我宋有智不死,宋家就还是那个宋家,他别想甩开我宋家。” 管家则胆战心惊道:“主子,外边盛传大公子勾结白莲教、私藏甲胄之事,说大公子意图谋反……” 宋有智叹口气:“我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一定会被疯狂弹劾甚至罢职、审判、定罪,有太多太多人想看着我重重摔下去,所以,我要假装痴呆,他们不至于对我这个痴呆废人追杀到底,那些流言蜚语也就不会持久,待到风波过去就好了。” 说到这里,眯起眼睛,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名字:“林如海!云秀生!老夫会让你们也好好感受感受抄家灭族的滋味。” 扬州。 两淮都转运司衙门。 云秀生与林如海相对而坐,各自拿着一摞账单仔细浏览。 良久。 云秀生把账单扔回到桌子上,笑眯眯地问:“老林,作何感想?” 林如海叹了口气:“我知道扬州这些人有钱,但没想到他们的家资竟然如此丰厚,便是最不起眼的步家都抄出三百多万两,马家八百万,宋家两千九百万,这还没有计算房契、田契、店铺和古董字画珠宝玉石。” 云秀生笑道:“你还没算庞文轩、许良、王芝山、凌肃云和那一批大小官吏呢,另外宋家那些管事庄头们的家也没算,全部加一块凑个六千万不成问题。” “六千万!扬州府之富庶可见一斑。” “宋家这么有钱,跟宋有智撇不开关系,没有宋有智,宋家也就四大盐商水准。” “那也很恐怖,”林如海再叹气:“早些年,太上皇说要藏富于民,大景财政确实有所好转,但富起来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云秀生懒得解释财富分配规则,转移话题:“别管那么多,先说说这银子,你打算怎么用?” 林如海思考片刻,低声道:“你要做大事,离不开银子,只给朝廷两千万,剩下的全给你处置。” 说到这,怕云秀生误会,急忙解释:“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宋家有钱,咱们要是上交得太少,永兴帝必然震怒。” 云秀生很满意林如海的回答:“那就做账吧,做得像点,我估计永兴帝会派人来接这笔银子。” “好!” 云秀生撇下林如海,溜溜达达地钻进林黛玉的小院子。 守在门口的雪雁连忙拦住:“爷,小姐睡觉呢。” “睡了多久了?” “刚睡着。” “哦?”云秀生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把抓住小丫鬟,低头就亲。 “呜呜,爷,别,别在这儿。” “爷就喜欢在这儿。” “小姐会听见……” “你家小姐睡着了。” 林黛玉睡着了,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但紫鹃没睡,听到门口的动静,忍了片刻,还是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低声嗔道:“爷,您也太胆大了,在门口就……” 云秀生抱起小雪雁直接闯进房里,嘿嘿笑道:“你说得对,还是房间里暖和,这扬州的冬天也挺冷。” 紫鹃又气又羞,她是那个意思吗? 却也不敢忤逆,只能轻轻关上房门任由这位爷胡来。 但没多大会儿便被抓过去,被摆在桌子上,与软绵绵的雪雁并排仰躺,羞得撩起裙摆遮脸,没几下便赶紧捂住嘴巴。 这时,里间传来林黛玉迷迷糊糊的声音:“紫鹃?” 紫鹃大惊,猛地瞪大眼睛,全身紧绷,强忍体内不适,努力平稳气息:“小姐,唔,奴婢在呢。” “我怎么听着有声儿?” “小姐,你,可能是做梦了吧?” “是吗?你做什么呢?” “唔唔,奴婢在,在给小姐冲泡藕粉呢。” “我现在没胃口,别冲了,进来陪我说说话。” 紫鹃又惊又怕又觉得万分刺激,顺着话茬道:“小姐,哪有冲,冲到一半扔下不管的?这,这可是西洋那边买来的名贵藕粉。” “我想说话嘛。” “现在,在,一样说,小姐你尽管说。” 林黛玉不疑有他,小声问:“紫鹃,我问你,你觉得云老爷如何?” 紫鹃抬头,看了一眼高大魁梧又不失俊朗的云老爷,强忍万分刺激道:“云老爷自然是极好的,武艺高强,为人也好,是,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他能是个好丈夫吗?” “是,肯定是,他对四小姐多好,照顾得无微不至体贴之极。” “对啊,他已经定亲,我,我该怎么办?” 云秀生听到这里,忍不住给紫鹃示意。 紫鹃接收到云秀生的暗号,闷哼一声,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小姐,您不用想那么多,万事有云老爷呢,他是顶天立地神通广大的伟男儿,真要有情意,自然会想办法解决,总之必然不会让,让小姐你受委屈。” 云秀生很满意小丫鬟的回答,又重重奖励两下。 紫鹃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只能死死咬住裙子,避免发出不该有的声音。 林黛玉却听得大羞,又道:“我,我想知道他的想法,不然我心里没底,紫鹃,你说我该怎么办?” 紫鹃又气又羞,这俩人谈情说爱,却让她在这儿受折磨,却只能想办法稳住自家小姐:“小姐,这,这事儿简单,奴婢凑空替你问问,丢人也是奴婢丢人。” 林黛玉更羞:“这不好吧,万一让他瞧不起那可咋办。” 紫鹃再也忍不住,闷哼出声。 林黛玉再单纯也觉察到一丝异常:“紫鹃,你到底在干什么?” 话音落下,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撩起帘子进入客厅,一眼望见神情慌张的紫鹃,皱眉疑问:“你冲的藕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