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刚回到府邸，就看到儿子一脸愁容的等在门口。 “怎么了？” “可是家里来了贵客？” 长孙冲点点头，然后一脸不开心的道。 “晋王殿下来了！” “什么？” 饶是长孙无忌城府极深，可在听到晋王李治来了，老脸依然现出恚怒之色。 “你没告诉他，让他没事别来咱们家吗？” “早就告诉了呀，他也答应的好好的，谁能想到他突然就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父亲，现在咱们怎么办？” 长孙无忌皱眉想了想，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算了，告诉你母亲准备晚宴吧。” “啊？” “父亲，您不是说陛下已经对您起疑了吗，咱们大张旗鼓的准备晚宴，必然会传到陛下耳中啊！” “不怕，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招待。” “再者说，就算咱们不热情招待，你以为陛下就不知道？” “这……” “儿子明白了，儿子这就去通知母亲！” 长孙无忌见儿子走了，这才慢悠悠踱步到书房。 李治看到舅父出现，当即跑到门口行礼。 “外甥拜见舅父！” “晋王殿下多礼啦，快快请坐，老夫已经命人准备晚宴，今天就不要急着走了，吃过晚饭再走也不迟。” “啊？” 李治自从被父亲赶出皇宫，已经吃了不少人情冷暖。 现在看到舅父依然如此不避嫌疑的招待自己，给他感动的当场落泪。 “舅父，呜呜呜……” “别哭，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跟舅父说，舅父定然帮你出气！” “没……没什么委屈，外甥只是想舅父了，呜呜呜……” 长孙无忌看到李治如此软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难怪陛下不喜此子，此子之性情确实与陛下相差太多！ “舅父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不用担心，舅父已经在替你做了。” “啊？” “舅父，您替我做什么了？” “有些事你不要问，更不要打听，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李治听到这话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想到一种可能，一种他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惧的事情。 舅父该不会是想刺杀大哥和二哥吧？ 只要这两人一死，父皇的嫡子中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其实如果有别的选择，长孙无忌也不会兵行险招，生出这种几乎等同谋逆的想法。 只是自从他在大殿上喊出李治的名字，他的命运就几乎跟李治绑在了一起。 再加上魏征那老匹夫在太极宫门口的一阵咆哮，指责自己坐山观虎斗，任由李承乾、李泰两兄弟厮杀而不管，他长孙无忌的名声就烂大街了。 现在整个长安都骂他这个舅父无能，不知早点规劝李承乾和李泰，这才酿成两个嫡子一废、一走的惨状。 对于这种指责，长孙无忌是百口莫辩。 当然，他也无从辩解。 不论从过程和结果上说，他确实在主观和客观上都存了这个心。 只是如果不是魏征那老匹夫挑明，压根就没人注意到这点。 现在倒好，废了太子的皇帝陛下没人骂，反倒骂起自己这个当臣子的舅舅！ 最让他恼火的是陛下竟然也指责他，认为他没起到一个舅父的责任，没有规劝李承乾和李泰两兄弟！ 长孙无忌越想越气，在经过完整复盘后，他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他扶持李治当太子这个计划，已经在心里盘算五六年了。 他几乎算到了每一个步骤，包括派遣纥干承基等人潜入太子附近，伺机怂恿他造反等等。 以及早早的培养褚遂良，让他在关键时刻给予李泰一击！ 按照他一开始的预想，陛下在废黜李承乾后必然后悔，这时再将李泰谋夺太子之位，处处给太子使绊子之事和盘托出，陛下定然对李泰失望之极。 在三名嫡子两个废弃的情况下，陛下只能选择李治，也必然会选择李治。 只是他漏掉了一个人，那就是年仅幼冲的李厥！ 长孙无忌猜测，陛下之所以态度暧昧，不急于立太子，定然是属意嫡长孙！ 后来经过他多方打探，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想。 特意考核嫡长孙，背着嫡长孙逛御花园，亲自指着凌烟阁中的画像讲解，以及只因嫡长孙说了一句话，就册封了一个四妃级别的贤妃！ 由此可见，嫡长孙早已进入陛下心里，成了陛下的首位候选。 因此，想要扭转眼前的局势，唯有一法可破，那就是除掉太子和嫡长孙！ 只要两人一死，陛下在对李泰失望之余，就只有李治这一个选择了。 “你只需要知道，舅父永远支持你，喜欢你，希望你能成为大唐的太子即可！” 李治听到这话略微沉吟一下，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长孙无忌磕了个头。 “舅父在上，请受外甥一拜！” “若是将来外甥有坐上那个位子的可能，外甥定对舅父委以重任，将国事尽皆托付给舅舅！”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开心的将李治扶起，并且贴心的替他拍去袍服上的灰尘。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 “舅父岂是贪图虚荣，恋栈官位之人？” “舅父之所以选择你，完全是出于对你父皇的忠心，对大唐的忠诚考虑！” “你大哥什么样你应该也清楚，一个引突厥群竖入东宫，还时不时幻想着投靠突厥当大将军的人，能治理好大唐吗？” “还有你二哥，表明仁义，礼贤下士，但他内里心胸狭隘，不能容人。” “若是大唐交给他，必将三世而亡！” “只有你，心存仁义，事亲至诚至孝，友爱兄弟，才是我大唐最好的选择！” “我我我……” 李治本就是个年仅十四的孩子，哪受得了这番吹捧？ 长孙无忌一通夸奖，直接给他整的晕头转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舅父，我……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长孙无忌闻言微微一笑，然后带着几分戏谑的说道。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你没有主见，性格暗弱。” 李治听到这话很是失望，原来在舅父心里，自己只是个乖巧听话，性格暗弱之人啊。 “那假话呢？” “假话就是你从谏如流，仁义爱民。恪守祖训，有守成之主风范。” “这……” 长孙无忌见到李治被自己说的有些懵，当即哈哈一笑道。 “不逗你了！” “其实人没有好坏之分，优点和缺点是并存的。你的缺点，何尝不是你的优点？” “大唐经过高祖和你父皇两代帝王的治理，已经出具气象。这时的大唐缺的不是开拓之君，而是守成之主。” “毕竟，大唐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你的性格最适合当守成之主，只要你能稳稳的守住这一代，大唐的江山就能永远的传承下去！” “这这这……” “外甥懂了，谨谢舅父教诲！” “咚咚咚……” 正当两人聊得火热之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何人？” “父亲，宫里来人了，说让父亲进宫一趟！”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心里陡然一惊。 “陛下回来了！” 李治听到父皇回来了，吓得心脏突突的跳了起来。 “舅……舅父，父皇若是知道我来，不会怪罪我吧？”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阵不喜，这孩子也太没担当了，自己这个当臣子的都没怕，他这个当皇子的倒先怕了！ “没事！” “你我甥舅，本就是血脉至亲，陛下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 “那……那我还留下用膳吗？” “看你自己，你若是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回去！” 长孙无忌也有点生气了，甚至都有点后悔选择了这么个没担当的货。 “若是陛下问起，你就说是来探望你长姊长乐公主的病情的……” “外甥明白了，外甥多谢舅舅解惑！” 长孙无忌说完这话，就急匆匆向着皇宫赶去。当他来到两仪殿之时，两仪殿里已经坐满了大臣。 李世民见到长孙无忌来了，朝着长孙无忌点点头，长孙无忌则朝着李世民躬身一礼，然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咱们说说这场仗该怎么打吧！”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心里一惊，心道自己上午才派人给新罗使臣传话，陛下下午就决定攻打高句丽啦？ 这可不行！ 在新罗使臣刺杀李承乾和李厥之前，决不能让陛下出兵。 “敢问陛下，您是想出兵攻打高句丽和百济吗？”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道。 “高句丽和百济太过嚣张，竟然无视大唐的调停，继续攻打新罗，简直是没将朕和大唐放在眼里！” “若是不能惩治这两个撮尔小国，朕的威严何在，大唐的威严何在！” “朕决定御驾亲征，势必要夷灭这两个小国！” 本来很多支持攻打高句丽和百济的文武大臣，一听到李世民这话齐齐傻眼。 啥？ 陛下想御驾亲征？ 都不用长孙无忌反对，魏征第一个跳出来劝谏。 “陛下，高句丽非撮尔小国，隋炀帝三征高句丽，都未能将其打败，由此可见高句丽城高池深，非西域诸国可比！” “陛下非但不能御驾亲征，甚至对高句丽的用兵也需慎重！” 萧瑀紧随魏征之后上前劝谏。 “陛下，郑国公说的对，微臣也不建议陛下御驾亲征。” “若陛下执意攻打高句丽，只需遣一员大将，征调三五万人即可，没必要大动干戈！” 长孙无忌见有这两人打头阵，也跟着跳出来进言。 “陛下，微臣也不建议！” “高句丽和百济，与大唐隔山隔海，征伐不易。劳民伤财不说，就算偶有战果，也很难治理其地！” “因此，以微臣之见，只需遣使斥责，表明我天朝态度即可！” 魏征听到这话，颇为意外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咦！ 这老小子转性啦？ 他不是向来只会顺着陛下吗，今天咋也跳出来跟陛下唱反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