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到底也是一个经过实战检验过的军事家,他非常聪明,既然大同和宣府两块骨头,十分难啃,他干脆不啃了! 尤其是宣府守将杨洪,最近简直跟疯狗一样,带着一支千人游骑,到处乱窜,遇到瓦剌骑兵人少,就吞掉! 人多,就避开! 滑不溜丢跟泥鳅似的! 就好像有贼进了他家,盗了他家传宝贝一样!彻底疯狂! 惹不起,惹不起! 喜宁引路,瓦剌大军一路南下,从大同宣府二镇中间穿过,直取紫荆关! 在地图上看,若将大同宣府连做一条直线,在二城后方的紫荆关和明都,连做另一条直线,两条直线,几乎平行。 取下紫荆关,距离明都,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 紫荆关守将副都御史孙祥,盯着城外数万瓦剌骑兵,面色阴沉。 两天! 再等两天,于大人派来的两万精兵就到账了! 偏偏催租的也先,这时候来了! 他已做好死战的准备。 前有吾皇以朕为靶,他以身殉国,又有何不可! 孙祥看着上前掠阵的瓦剌大将,示意身边士卒,随他大喊——这一招,还是和太上皇学的! “太上皇何在?!速速出来!” 满朝皆知,太上皇一心成仁,却被身边两奸佞小人拦截! 今天,就让他孙祥,来成全太上皇! 随后他再战死! 君圣臣忠,成就一番千古佳话! 孙祥浑然不知,也先听了他的喊话后,郁闷至极! 朱祁镇又病了! 明明一个月来,人都好好的! 结果就在登基大典后,人就病了!说是受了凉! 也先现在有些后悔,不该多此一举,办什么登基大典! 伯颜帖木儿又混蛋,说什么磕了头方显诚意,才能打动上天。 也先不准备墨迹了,沉着脸,手一挥,大军直接压了上去! …… 大军后方,林钧坐在马车里,裹着棉被,又打了一个喷嚏,蔫蔫儿地道:“你们都离我远点,别把你们传染了!” 小朱同学是装病,他是真病了! 刘监正的帕子,被他当做口罩,蒙在了脸上,聊胜于无。 朱祁镇一脸关切,又倒了碗水递了过来,“可惜缺衣少药,只能多喝点热水了。” 林钧也郁闷,自己前两次什么都要,怎么偏偏忘了要点成药备着! 好在他自己也有点土方,葱姜煮水,发了两次汗,烧是退了。 听着外面杀声喧天,林钧有些忧心忡忡,前几日,瓦剌决定进攻时,师兄的话,又浮了一段出来: “险有轻重,守亦有缓急,居庸紫荆二关互为唇舌,常人都重居庸而轻紫荆,却不知虏自居庸入关者十之有三,而紫荆,十之有七!” “欲保京师,紫荆乃是重点!” “可惜,瓦剌到底,还是从紫荆入了京!” 师兄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紫荆没守住! 林钧忍不住猜起师兄身份,看出紫荆是重点,却没能提前布防,可见师兄身份不高,权力不大,在大明军方说不上话,做不了主! 可惜,这一次,就算他假扮成正统帝,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钧只能不去想紫荆关上万官兵的下场。 他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蝴蝶翅膀,扇起的飓风,已经形成。 原史上明军大败后,因兵力不足,大同宣府,只能龟缩防守。 瓦剌带着正统帝来叫门时,杨洪谎称不在,却手握横刀,亲自监军,只一句话:“出城者!死!” 那时郭登杨洪,尚且守住了二城,何况接收了十万大军的现在! 两城守将都嚣张的不行,杨洪且不说了,带几个千人队,鬼魂一样游荡在宣府周边,见谁咬谁! 大同郭登也派出无数斥侯! 瓦剌大军一动,两城就都知道了。 只不过也先是筹备数日,准备充分,两城还要调兵遣将,安排粮草事宜。 加上瓦剌全是骑兵,大同宣府,主要还是两条腿运兵,慢了半天。 增兵至半途,双方汇兵,远远见了,杨洪就大喊一声:“井源何在!” 不喊驸马,不唤官职,可见杨洪之恨! 扮作一普通士卒的井源缩了缩脖子,郭登已沉声应道:“城中不可无主,井驸马留守大同了!” 杨洪冷笑一声:“太上皇去哪儿,姓井的就去哪儿,现下太上皇到了紫荆关,他会不来?!” 杨洪说着,在大同军中策马兜起了圈子,每一名校尉都被他仔细查验。 井源再度缩了缩脖子,心道,知我者,杨洪也! 可惜他不知自己一点面子都不要了,直接扮成了持矛小卒! 井源若有所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知半解吧! 大同宣府联军,紧赶慢赶,终于在两日后,赶到了紫荆关前! 遥遥看去,紫荆关上黑烟冲天,城墙半塌,竟是关隘已破! 郭登心中一紧,长剑拨出,遥指前方,“有马的儿郎们,跟我冲!” 杨洪始终坚持自己的判断,两天来,坚持不懈地在大同军中,寻找那贼子的身影。 这两天,他的视线已从校尉,下放到了士卒! 郭登冲锋时,他正巡到队伍中游,反应过来,已是慢了半拍。 正要打马追上,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悍卒,一矛将他挑下马,飞身夺了他的马,大喝一声: “杨老将军休怕!看某为老将军冲锋陷阵!” 杨洪站稳,定睛一看,咬牙切齿恨意滔天:“井——源!” 啊啊啊啊啊! 他与井贼,不共戴天! …… 就在郭登率队发起冲锋时,紫荆关守将孙祥,已率残部退入城中,各自选了窄巷固守,身后是惊慌的百姓们。 孙祥回头看了眼逃亡百姓,示意军卒随他大喊: “众百姓无需惧怕,背太上语录,可保性命!” 反反复复,喊了一遍又一遍,奇迹般的,原本已开始逃亡的百姓,竟纷纷停下脚步。 家在附近的,就近归家,远的,就寻个人家避一下。 孙祥回头,看到众士卒渴望地看着他,他摇头苦笑:“太上皇可没说,大明的士卒,明日就是瓦剌士卒!” “……你们,难道能刀枪向同袍?!” 见众人士气低落,孙祥大喊:“怕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本官与尔等,共闯黄泉路!” “看看是阎王殿气派,还是咱大明皇宫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