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林钧还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个厨师，就纷纷瞪向了第五位厨师： “杜庖！你越界了！” “此乃可传子孙后代的密方，怎可告你！” “休要再提！” 众厨义愤填膺，万分唾弃之时，林钧的声音悠悠响起：“你想学？好，我教你。” 众厨一愣，林钧笑看他们，又道：“你们想学吗？我都教！” 还是杜庖最先响应，他高举双臂，兴高采烈：“学！学！学！” 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一叠声地学，从众人口中逸出！ 几个厨子扑到林钧面前，把他团团围住。 大明武将们还在闷头吃喝，瓦剌大汉已经停了手，警醒地看了过来—— 林钧感慨，这就是喂熟与否的区别啊！ 他摆手示意无须担心，抬头环视一圈众厨，笑意盈盈地开了口：“想学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厨子们心一沉，果然，还是有条件的！ 他们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囊中羞涩啊，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刚抬起的头，又渐渐地了下去。 林钧笑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们学会之后，有生之年，再把这手艺，教会两个人即可。” “两个外姓人。” 厨子们一愣，林钧继续道，“而且，你们教他们学习的时候，也要他们保证，有生之年，每人，至少再教会两个外姓人。” 厨子们面现犹豫之色，此等秘方，足可当传家之宝，子孙后代有此秘方，便可世世无忧！ 若是教会外姓人—— 依然是杜庖最先反应过来：“我愿意！林师，都肯惠及我等，我尊林师之意，又有何妨！” “何况，”他振振有词：“你不传，其他人传了，又当如何？” 其他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纷纷表示，愿尊林师之意。 意谈举止中，这几个年过而立的厨子，竟是把不到二十的林钧，当成了老师对待！ 林钧愿意教，其实还是受了老师的影响。 后世，老师不止一次，在酒至半酣时，骂自己的同行，从古至今，有点名气地，都逃不过老师的口诛嘴伐。 “现在餐厅里的菜越来越难吃，预制菜大行其道，说是节省人工，节约成本，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不就是好厨子，越来越少了吗！” 老师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承认林钧，是他的杰作了。 老头子醉眼朦胧，指着林钧：“你看看你！三年种菜，三年学厨，又三年上灶，最后一年独挡一面，才算出师！” “现在的厨子，有几个这样的？！” “全是什么厨子学校的速成班培训出来的！” “会颠锅了就能进大商场的连锁餐厅……反正都是预制菜，随便颠两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跟你打赌，这种厨子，做饭还不如家庭主妇做的好呢！” 林钧表示不赌，他认输。 老头子哼哼两声，开始痛骂同行：“多少菜就因为敝帚自珍，消失在历史中了！” “敝帚自珍，珍来珍去，把敞帚都搞丢了，搞笑不？！” “一道菜研究出来，不要藏私，公布出来，大家一起研究，总有更好，更适合的方子！” “要是人人都不藏私，我厨道发扬光大，哪轮得到现在这些速成菜品，坑我国人！” 林钧觉得，一个人的眼界，是真的很受身边的人影响。 他师傅的路，走到极致，就让他也看到了更远处的风景。 林钧暗暗期待起来，如果他从大明开始，改变敝帚自珍的习气，两百年后，盛世街头，又会是什么景象？ 会不会餐馆招牌林立，随便进一家，都美味地让人只想连舌头一起吞掉？ 林钧一边畅想未来，一边领着厨子们，回到了灶房。 他先拿出一小盆预留的卤味，让几个厨子都尝了一遍，厨子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曾经以为牛肉丝妹妹已是绝色，现在才知道，蹄花姐姐和凤爪娘子，也是蹄肥爪瘦，各有千秋啊！ 杜庖尝过一遍所有卤味后，面露困惑：“林师，你这里有牛肉，有豕蹄，又有鸡爪，每个都熟得恰到好处！” “军中素来细粮粗做，也曾同时得了豕肉和鸡肉，可每次二者同时下锅，到豕蹄豕骨熟时，鸡肉已软烂不堪！” 林钧笑了起来，一边拿出猪蹄鸡爪，一边解释道：“豕肉不易熟，就先煮一会儿，再放鸡爪！” 他又道：“这卤味选材也是有讲究的，除牛肉外，豕和鸡，只要骨肉皮三者俱全者！” 林钧选完了肉，开始重制卤水：“你们切记，卤水用到十多种香料，这些香料，我们将其分为三类。” 所有人都洗耳恭听，生怕错过林钧的一个字。 林钧有意放慢语速：“基础香，也叫种香，还有枝叶香，以及锦上添花香。” “其中种香最重要，只有两种，份量却最多，一为八角，一为花椒！” 林钧顿了下，补充道：“八角花椒，不光是卤味儿的基础香，也是所有菜肴的基础香。” 简单说，就是自家烧菜做饭，旁的香料可以不备，八角大料，是一定要有的。 “枝叶香，山柰，高良姜和白芷，山柰是野姜，这三种，其实都是姜！” “最后一种锦上添花香，种类就多了，草果，肉豆蔻，小茴香，肉桂皮，丁香，砂仁……手边有的香料，尽可加上，不过份量，一定要少！” 杜庖等人，听得如痴如醉，以前烧菜，都是有什么香料都放一点，哪里知道，竟还有这么多学问！ 林钧拍了拍手，“现在，我说一下配比问题，种香，八角花椒，每种五份，枝叶香，各两份，锦上添花香，一样一份即可！” 众厨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林钧口中一个字！ 林钧谈笑间，已随手配了份卤味料出来，他指着枝叶香笑道：“如果将这几种姜类，换成当归，黄芪，川芎和参须，那就成药膳底了！” 药膳！ 众厨几乎不能呼吸了！ 这可是宫里或者皇亲国戚的厨子们的拿手好菜！ 他们，这帮伙头军出身的厨子，竟也能学到药膳？！ 这一刻，众厨眼中，这位年轻的林小哥，哪里还是什么林师！ 分明是—— 林，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