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牛一定会教这姓林的小子做人! 许监正和众大厨们皆如是想,不约而同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这也是厨界约定俗成的一种规矩:杀牛有违天和,手背身后,表示本人袖手,与之无关。 林钧不以为然,从做了厨子那一天开始,除了同类,万物皆可食。 他没有马上动刀,一只手轻抚牛颈,安抚小黄牛,另一只手在牛头顶上轻摸,寻找穴位。 事实上,后世杀牛经验丰富者,杀牛多用两种方法,一种是铁锤,相对粗暴,一锤下去,头盖骨都碎了,牛自然也死了。 林钧师傅却看不上这种杀牛的方式,直言太粗糙,他传授林钧的,是第二种宰杀方式 一螺丝刀下去,捅在牛头两角正中,直断牛头和牛颈的中枢神经,瞬间牛就倒地了。 又快又简单,就是技术含量极高。 林钧也是杀了几十头牛才练出来。 感谢师傅带他行走乡间,做了几百次大宴,一手屠杀功夫,全是这时候练出来的。 现在没有螺丝刀,也只能用尖刀凑合了,只要不劈在骨上,应也没问题。 林钧很快找好穴位,他右手猛地扬起,乍起骤落,狠狠刺在了牛头正中,下一秒,小黄牛轰然倒地,虽四肢犹在抽搐,众人却都看得出来,它已经爬不起来了! 大厨们连许监正在内,全都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 林钧迅速地把早已准备好的木盆,放在了牛颈下方,一刀划下,动脉断裂,牛血哗哗地流了出来。 他这才抬头看向了郭总旗,客客气气地道:“一会儿还要劳郭大人派两个手下,帮我把牛抬到屠宰架上。” 林钧一指旁边不远处的架子,架子下方血迹斑斑还有不少蝇虫飞舞。 对此,林钧也没什么办法,以后等他当家做主了,再考虑建个干净的屠宰间吧! 郭总旗点了点头,他可是知道这位林兄弟的底细的,自家那个生意兴隆的干果铺子,这位就是股东之一! 林钧见他答应下来,转身提了两桶水回来,往屠宰架上一泼,泼了几次后,屠宰台上血迹虽依旧,蝇虫却少了许多。 他看血放的差不多了,叫郭总旗喊了两个人,帮忙把牛抬了过去,挂在了架上铁钩上。 林钧绕到牛后,顺着牛颈一刀划下,牛皮仿佛薄纸,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脊梁。 林钧如法炮制,转眼间,一张完整的牛皮,就被缷了下来。 接着是牛蹄,四条腿骨,腹腩—— 林钧动作丝滑地像是手里没有刀,一双手所过之外,牛肉就自动分离! 许监正喃喃道:“……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覆,膝之所踦,砉然向然,秦刀??然,莫不中音!” “古之庖丁解牛,竟是真有其事!” 众大厨们本看得如痴如醉,待许监正道破,方一个个恍然大悟,连声道:“不错不错!当是庖丁解牛!” 做厨子的,又有几个不知道庖丁解牛的! 当下,倒有不少人对这太上皇身边的小厨子高看了一眼。 盏茶功夫,刚还活蹦乱跳的小黄牛,就被林钧按部位,分解出了足足三大盆的牛肉! 看得许监正一阵肉疼,牛这东西可不比旁的,皇上也是几天才吃一回,他们几天才杀一头。 许监正看着林钧把三大盆牛肉都搬进了膳房,看着分给林钧的小炉子,心中不断地自我安慰—— 没事儿没事儿,他只是会杀牛而已,那么一堆肉,那么小个炉子,他要做到猴年马月去! 许监正浑然忘了,炉子虽小,却可以选个大锅! 膳房中多大的锅都有,最大一口,足有一人高,号称千人食! 林钧直接选了口大锅,坐到小炉上,先把火给的旺旺的,水却没添多少,这也是经验之谈—— 当需水过多时,与其等一大锅水慢慢烧开,不如少量多次添加。 林钧冲洗干净牛肉后,直接把腿骨敲碎,丢进了大锅中,又把炒过的花椒盐盖于牛腱肉上腌渍。 没错,他做的第一道菜,就是经典的酱牛肉。 酱牛肉用了两条腱,另外两条牛腱被他切肉挑筋反复锤打,做成了潮汕牛肉丸。 一份酱牛肉,一份牛丸汤,尚缺主食。 林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牛肉大葱包子,尚膳监不给他备好的肉菜,米面这些并非每日采购的粮食类,倒是十分充裕。 更令林大厨舒服的,尚膳监内备有发好的面,拿来就可以用,不用像以前一样,蒸个馒头都要准备三天! 许监正始终跟在他旁边,那一班大厨也不错眼的看着,看他一个人,短短的一下午时间,就把一只小黄牛,消耗殆尽! 专门负责景泰帝的日常点心的张厨感慨不已:“他是怎么包得又快又好的?” 这位点心大师一眼看出,比碗底大不了多少的包子,每个都不多不少,刚好捏了十八个褶子,大小均一,一排排一列列地摆开,别提多赏心悦目了! 重点是,从这小子动了火,灶房里的香气就没断过! 先是牛骨汤,接着转了酱牛肉的卤香,最后是蒸包子的香气—— 面香配上牛肉香,光是闻味儿,就能想像到,咬一口包子汁水满溢的味道了! 郭总旗都不知道咽了多少口口水了! 他也不是第一天在尚膳监执勤,以前也吃过许监正的好处,可没有一次,像是今天这么香! 他忍不住道:“家兄曾言,林老弟做饭,乃是一绝,我还想,再好吃,能好吃得过京中的十六楼?” “我现在只闻味儿,就已十分确定,林老弟的包子已是天下无双了!” 郭登弟弟可比郭登说话好听多了! 林钧二话不说,直接把刚出锅的包子,取了一个给郭总旗递了过去。 郭总旗顾不得烫,只用指尖捉着包子,两只手还来回倒换,硬是咬了一大口包子!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呜呜作声:“昂昂……昂~” 一口吃完,郭总旗来不及说话,第二口直接吞了整个包子! 无疑这就是对林钧的包子的最高赞美了。 张厨忍不住问道:“监正,能不能让咱们也尝尝这小哥的包子啊!” 众大厨纷纷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许监正,眼神中流露出了想吃的渴望。 许监正一甩袍袖,冷哼一声:“吃什么吃,夕食快到了,还不去给皇上准备晚餐?!” 大厨们怏怏地转身离去,林钧指了指做好的饭菜,“能不能劳烦郭总旗给太上皇送去?” 郭总旗自是一口答应下来。 林钧又指着刚熬好的一锅牛杂,“这个配烧饼还不错,郭总旗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给兄弟们吃。” 郭总旗早闻到香味儿了,忙道:“不嫌弃不嫌弃!” 林钧一共备了两锅牛杂汤,一锅给尚膳监这边的郭总旗,一锅预备给南宫外的守卫们,这两边打好关系,总不会错。 事实上,牛杂的最佳烹饪方式,是做成夫妻肺片,最核心的食材很多人都想不到,用的是牛头上的一块皮。 其次再加入牛舌牛心牛肚牛肉……是的,没错,夫妻肺片里,其实没有牛肺。 据说最早的时候,夫妻肺片里面是有牛肺的,但是口感不好,就被去掉了。 可惜了,又被拦倒在辣椒前。 林钧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了这道牛杂汤,他用了酱完牛肉的老汤来卤,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林钧准备亲自跟着过去,走之前,特意问了许监正,“明天是不是还没有太上皇的份额?” 林钧一边说,一边看向了畜栏,嗯,小黄牛隔壁那一只,毛色鲜亮,长得也很不错。 许监正:“……” 明天还想杀牛?! 他一共就这么点家当,可不能再让姓林的祸祸了! 许监正咬牙道:“放心,明日肉菜,皆会备好!” 林钧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监正了!” 其实他也不想杀牛了,完全是在虚张声势—— 快炒半小时,就可以出十几个菜,他不香吗?! 这帮家伙看着他举重就轻,其实林钧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幸好一锅牛杂汤打底,郭总旗的手下全被收买了,三十几号人争着抢着帮忙,最后还是郭总旗点了七八个力气大的,把两桶牛肉丸子汤给抬了起来。 郭总旗还亲自跟了过来,主动解释道:“也差不多要换班了,算不得擅离职守。” 到了南宫,守卫们却只许林钧一人进去。 郭总旗好话说尽也没用,献上牛杂汤,这班锦衣卫更是看都不看。 林钧无奈,只得一人先把酱牛肉端了进去。 刚进院子,就被人唤住,“钧哥儿,怎么才来,我都饿了呢!” 林钧抬头看去,朱祁镇把卧室中的圆桌鼓凳搬了出来,正好整以瑕地坐在树下,在他旁边,团团坐了一圈的幼崽。 林钧也不见外,“皇爷快过来搭把手,我端不动了!” 朱祁镇长身而起,几步就到了他身前,接过他手上的酱牛肉,笑道:“干什么了,搞得这么虚?” 林钧面无表情地道:“杀了一只牛,肉全做了!” 朱祁镇看着手中的一盆牛肉,便知还有其他,大笑着把酱牛肉放到了圆桌上,一拍林钧肩膀:“走!我跟你一起端去!” 林钧自是乐意,二人一起向门口行去,林钧好奇问道:“皇上刚才,给各位殿下讲什么呢?” 朱祁镇轻咳一声:“也没什么,就是你家乡那恶邻养牛之事。” 顿了下,朱祁镇有些遗憾地道:“他们年龄还太小,要等他们大一些,再讲书生出游报数的故事了。” “正好,就当作算学启蒙了!” 林钧:“……” 谁家算学用鬼故事启蒙啊! 看来朱祁镇是真心要给他的崽子们一个难忘的童年了!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了门口,朱祁镇一手就提起两桶牛丸汤,另一只手托起了满满一大盆的牛肉包子,看向最后一桶牛杂汤,皱眉道:“看来一会还要再过来一次了!” 林钧忙道:“这一桶其实是给守卫大哥们的——” 郭总旗已经叫了起来:“他们不要就给我吧!我兄弟都爱喝得很!” 朱祁镇看着泾渭分明的两伙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轻易辨别出了各自的身份: 大明羽林军! 大明锦衣卫! 他呵呵一笑,看向了那帮锦衣卫,脸忽然板起:“我赐给你们的,还不快喝!” 锦衣卫们看着朱祁镇一手提两桶,一手托着一尺半宽的大盆,一脸轻松,一个个心中说不出的怪诞—— 他们迟疑着互相看看,朱祁镇已经放下手中的桶和盆,大步走了过来,直接拎住了一个锦衣卫的衣领,把他如小鸡崽一样,拎到了桶前:“吃!” 那锦衣卫本还有些抗拒,桶内牛杂的香气却不受控制地涌入鼻端—— 要不,就尝尝?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转眼间,明面上的这些守卫,人手一碗牛杂汤! 朱祁镇这才提着桶,托着盆,回了院子中。 皇后已经过来分饭,众妃们这一年也过得不怎么样,再挑食的毛病也早就治好了。 甚至觉得伙食还不错:有肉呢,还是牛肉! 一个个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一亮,另外一只手已经伸出,又抓了个包子在手。 朱祁镇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这些此时还姿若杨柳的众妃,在数月后,将进化成粽子军团。 林钧见朱祁镇已经开始用膳,主动告辞离去。 他晚上的住处还没个着落,总要安顿一下。 还没出南宫,门口就传来了嘈杂之声,林钧紧走几步,一眼看到了站在马车上,和守卫的锦衣卫们大声争执的井源。 林钧唤了一声,井源立刻怒气冲冲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侄子,你来评评理,这帮家伙不让我见太上皇是什么意思!” 领头的锦衣卫总旗刚吃了林钧的汤,对他颇有好感,主动解释道:“是皇上的命令,咱们只是奉命行事,别说驸马了,礼部胡尚书,和吏部王尚书,都被拦下来了!” 林钧心中一沉,朱祁钰对朱祁镇的戒心不是一般的重,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两位重臣拜见太上皇,朱祁钰竟是不准! 这说明什么,说明朱祁钰,已经完完全全把朱祁镇,当成囚犯了! 林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照此发展,他这条线,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说不定哪天,朱祁钰就不许他再进来送饭! 到了那时,朱祁镇,才是真的步步维坚。 林钧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些什么了! 他一把抓住了井源的胳膊,“老哥,何必为难这几位大哥,我刚见了太上皇,他一切都好!” 嗯,小朱同学的顽心一发不可收拾,要求老婆们上才艺换包子,孩子们是背诗词,背一首,换一个包子,小太子还帮一岁的弟弟背—— 井源哼了一声,瞪向了锦衣卫:“看在我好侄子的份上,且放过你们一回!” 他正要喊林钧上马车,郭总旗拦住了他:“井大人,家兄吩咐,在下已为林老弟,在府中备好了房间,林老弟直接入住就是。” 井源瞪着郭总旗:“你家兄是谁?!” 郭总旗恭敬道:“家兄郭登,在下郭远,字望远。” 林钧心道,登高望远?倒是好名字。 井源轻呵一声:“就算你兄在此,也是我说得算,好了,小子,退去吧!” 林钧倒觉得,此时此刻,当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他主动道:“郭总旗既已下了值,应是无事了,不若一起到驸马府小聚,我炒两个菜,请两位喝酒。” 炒两个菜! 井源郭远眼睛同时一亮! 郭远大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顿了下,又道:“我行二,林老弟不妨叫我声二哥!” 林钧从善如流,喊了句二哥,郭远立刻眉开眼笑地认了下来。 林钧上了井源的马车,郭远打马跟在了旁边。 看着一行人远去,一名锦衣卫小旗忍不住道:“头儿,刚才那位,是个厨子吧?” 是吧是吧? 他由衷道:“竟然能和井驸马如此亲热,连郭远也要和他称兄道弟!” 他可是听说了,郭远此人素来自矜,在羽林军,也鲜少和人结交。 锦衣卫总旗却嗤笑一声,“你们光看到井驸马和郭二爷,却没注意,太上皇亲自帮他提东西吗!” 众皆哑然,半晌,那小旗由衷道:“还是孙大人看的清楚明白,要不怎么您是总旗呢!” 孙总旗斜瞥了他一眼,告诫道:“以后对这小哥客气点!保不齐以后你得喊声林大人。” 老朱家的皇帝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太祖就封了他的厨子一个三品大员。 小旗陪笑道:“哪儿敢啊,就奔着他今天送来的牛杂汤,咱们也得对他好点啊!” 他舔了舔唇,这小哥做的牛杂汤,可真香啊! 耳边传来了整齐的吞咽声,真香! …… 林钧说到做到,井源府上,备菜不少,倒让他发挥了一下,转眼八个菜上桌,一冷盘一热汤,余下皆快炒。 井源一言不发,一口酒一口菜,吃得专心致志,郭远有样学样,林钧见状,也夹起了菜吃。 井源一直到吃了半饱,才停了停筷,感慨道:“我本来还打算去太上皇那里蹭饭——” 他一把捉住林钧的手,情真意切:“钧哥儿,你可得住在哥哥府上!不然哥哥就要饿死了!” 郭远突然道:“驸马府上,可还有空房?若没有,在下和小弟挤一间房也可!” 林钧:“……” 他想了下,主要是以后,如果和朱祁镇互换身份,最好还是有一个隐秘的私人寓所比较好。 林钧认真道:“我先叨扰叔叔几天,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出去。” 顿了下,林钧笑着补充道:“叔叔愿意吃我做的饭,随时欢迎。” 又看向郭远:“二哥也是,想来就来。” 井源哈哈笑道:“只怕钧哥儿你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蹭饭的人也越来越多!” 林钧一怔,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甩了甩头,说起了正事儿,“驸马,我这里有一份最新的太上语录,还请驸马转交给土木社的各位大人,付诸刊印。” 之前,土木社一直都在致力于推行太上语录,他们十分聪明地选用了不同质地的纸张。 第一等桃花纸,专供公府之家,一品大员;二等绵连,售于官宦富户;最次一等迁安纸,卖给平民百姓,只要一个馒头钱。 井源一听是最新的太上语录,立刻道:“快拿来我看看!” 林钧早已准备妥当,从胸口掏出两页纸,递给了井源。 井源一目十行,看了几眼,猛地抬头,“吾皇……真的要公布此事?” 林钧点了点头:“太上已归,瓦刺和大明的主要矛盾不复存在,瓦刺那边,肯定会来求和,到时一样天下大白。” 所以,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旁边的郭远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林钧示意井源把纸张交给郭远,井源又扫了一眼,发现是林钧的笔迹,很是大方地递给了郭远,一脸骄傲:“郭老弟,你就好好看看吧!” 看看吾皇,是多么的计谋深远,多么的雄才伟略! 而此时,雄才伟略的朱祁镇同学,正在替小儿子打欠条:计欠长兄两个包子! 写完以后,朱祁镇签上小儿子的大名,朱见湜,又拉着咯咯笑的小儿子的小手,按了个红指印。 他殷殷地告诫长子,“你不要因为他小,就让着他,亲兄弟,明算帐!一个馒头也要……阿嚏!谁在背后讲我?!” …… 郭远一双眼越来越亮,最后,他拍案而起,捉着信的手微微颤抖,连声音,也因激动而走音:“这真是太上皇提出的草原之策?!” “草原之乱,皆由衣食无着起,若衣能覆体,食能裏腹,其乱自消!” 郭远一字一顿,大声背了出来,他双眼明亮至极,脱口再度夸赞:“妙!妙啊!” 林钧轻咳一声:“自然是太上皇所谋。” 郭远越看手上的手书越爱,忍不住就想叠起来,藏入怀中,井源看着他动作,好心提醒:“郭二弟,这份语录,是林钧写的,不是太上皇。” 郭远:“啊?” 他毫不留恋地把手书还给了井源。 林钧:“……” 他简直气笑了,老子的字就不值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