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津所校场。　　 周启等了半个时辰，最终赶来集合的军兵也不到一百人。　　 就算加上赵勇的几十个家丁，也不过百来号人。　　 一个千户所啊，兵员满额上千人。　　 现在就剩下一百来个人。　　 除过赵勇的几十个家丁，剩下的根本就不像兵。　　 更像是难民叫花子。　　 赵勇一脸忐忑，感觉不太妙。　　 其实大明的卫所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心里有数。　　 可烂归烂，这不是能摆到明面上说的。　　 万一这位爷不饶人，参上一本可就麻烦了。　　 卫所官员难啊，佬佬不疼舅舅不爱的，丢官不要太容易。　　 见官先矮三分，赔上笑脸当孙子，免的穿小鞋。　　 好在周启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脸色挺温和，只是语气带了些警醒味道：“为国戍边当常整军伍、常修兵甲，海防不可废、军纪不可松，随时做好奉诏起兵的准备，国事多艰，贼寇四起，他日若登莱有变，你这瞧你这些兵可能拉上战场？”　　 赵勇擦着冷汗，不敢言。　　 周启又道：“尽快整顿兵马，过阵子本来再来巡察！”　　 赵勇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应命：“下官遵命。”　　 ……　　 登州，总兵府。　　 登莱总兵张可大从巡抚衙门回来，刚刚召集了部下准备议事，忽然接到军令，还觉莫名其妙，阅罢公文后，忍不住想笑又交给部下传阅。　　 部下传阅之后，脸上表情很古怪。　　 张可大咳了下，问：“那位侯爷传令我等整军备战，随时奉诏起兵，大家以为如何？”　　 有部下没忍住，说出心里话：“哈哈，拿着鸡毛当令箭，被诸公赶到成山卫种田，就好好去种田，整天搞风搞雨的，还给军门下令，真笑死我了。”　　 又有部下附和：“不知天高地厚！”　　 张可大故作不悦道：“不要放肆，公侯伯出则为大督帅，东奴入寇，此非常时期，按制勋贵有权就地召集兵马勤王，人家做的没错。”　　 副总兵张焘赞同道：“军门所言极是，公侯出则为将帅，负有督军之职，破虏侯钦命巡察诸卫事，此非常时期，传令各镇兵马做好准备，随时起兵入卫乃分内之事，你等身为下属岂可非议勋贵，依军律处置，乃不敬上官之罪也！”　　 大部分人看戏，皆默然不语。　　 勋贵再不济那也是勋贵。　　 何况还是一位初代世侯，轮不到他们瞎逼逼。　　 两个说话的将官则有些尴尬，拉着脸不吭声。　　 张可大皱了皱眉头，瞥了眼张焘，心里非常不悦，奈何这厮抱上了抚台大人大腿，奈何不得，只好清了清嗓子，道：“抚台大人有令，都打起精神来，明日召集大军操练。”　　 “得令！”　　 一干下属齐声应命。　　 ……　　 靖海卫城北大校场，周启在观看军卒操练。　　 胶东沿海地区全是卫所，自大明建国，为了防备倭寇从海上袭扰，山东沿海先后设立了九卫十所，靖海卫和成山卫一样，同属文登营管辖，主要防控靖海湾。　　 周启巡察完宁津所，直接来了靖海卫。　　 本以为和成山卫差不多。　　 结果来了发现，靖海卫比成山卫要强的多。　　 竟然能拉起一千多兵马。　　 而且都是精壮，没有充数的老弱病残。　　 虽然同样疏于训练，但比其他见过的其他卫所已经强上许多。　　 卫所到了明末，已经烂透了。　　 尤其没了倭患，登莱的卫所早就废了。　　 戚继光打下的底子也早被后人败光了。　　 即使九边重地，卫所兵也成了只会种地的农民，根本上不了战场，作战皆是营兵，周启前身就是招募来的营兵，可不是世袭军户。　　 靖海卫还能拉起一千多兵马，着实让他挺意外。　　 就是兵甲有点破烂，显然不常修。　　 靖海卫指挥使潘凤起是个粗犷的汉子，其祖上是降明的蒙古人，世袭靖海卫，几代下来早就被彻底汉化了，除了长的粗糙些，各方面皆与汉人无异。　　 周启问他：“平时多久操练一次军士？”　　 潘凤起虽然已经被汉化成了汉人，但依旧保留了塞外民族的心直口快，直言道：“本来是一个月操练一次，可现在倭寇都不来了，想打仗也没得打，操练也没意思，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打点鱼呢，有时候三个月操练一次，有时候半年操练一次。”　　 周启又问：“为何不修兵甲？”　　 潘凤起就叫苦：“侯爷，没有银子啊！”　　 周启就问：“靖海卫的钱粮去了哪里？”　　 潘凤起虽然看着葬，但不傻，眼珠子一转，道：“逃户太多了，种地的越来越少，税赋都收不齐，哪有多余的钱粮啊，上个月下官还挨了兵备大人的一顿训斥。”　　 “军户为何要逃亡？”　　 “这……”　　 潘凤起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心里那个郁闷，这位侯爷是不是傻啊！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当然是没地种了才逃亡。　　 心里吐槽，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　　 周启没再明知故问，觉得这人还有救，就勉励加画饼：“边防不可废驰，靖海卫还能招集一千多军卒操练，在诸卫中算是最好的，回头本侯当上奏陛下为你表功！”　　 潘凤起大喜道：“多谢侯爷！”　　 不容易啊，自从守备靖海卫，再怎么努力工作，最多就得个口头表扬。　　 这还是第一次有领导肯为自己表功的。　　 真特娘不容易！　　 周启又道：“倭寇虽然不来了，但军队也不能马放南山，眼下东奴连年寇边，各地流贼肆虐，大明烽烟四起，正是我辈武人建功沙场，报销国家之时，操练不可废，要召集军壮和兵勇勤加操演军阵，修整兵戈器甲，随时奉诏起兵，为国杀贼。”　　 潘凤起苦着脸：“侯爷，没钱粮啊！”　　 周启脸色一沉：“自己想办法。”　　 潘凤起吭哧了一下，还是没胆子炸刺。　　 这位爷可不是善茬。　　 听说在成山卫杀的人头滚滚，还是忍忍吧！　　 可是，上哪去搞钱粮呢？　　 军户成了佃户，交税的越来越少。　　 没钱没粮如何练兵，总不能自己掏腰包吧？　　 听说成山卫的渔民不交人头税了，靖海卫的还在交。　　 去他妈的，有领导撑腰就是好啊！　　 回头得找机会试探一下，看能不能把渔民的人头税留下大半。　　 那些上官吃的脑满肠肥，也该给靖海卫多留口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