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摩天岭之战和戚继光的事迹,丁良这个老朽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腰不疼了,腿不酸了,那颗数十年官宦生涯早就腐朽的心似乎也变的鲜活起来。 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摩天岭之战的经过。 戚帅是如何的英明果决。 戚家军将士们如何英勇敢战。 就仿佛他亲自经历过一样的。 周启听的悠然神往,明朝的这些将军,永乐以后他最佩服的就是戚继光,不管是历史的记载,还是听见过真人的丁良说,戚继光都是一位真正的将军。 有勇能谋,能体恤军卒。 故能百战百胜。 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却很难。 就跟那些文官统兵一样,随便读几本兵书,说起来个个是兵法大家,可打的那些烂仗真是没法说,如果赵括是生在大明,估计也会是一代名将。 周启觉的,人还是得有点追求好。 就拿丁良来说,说起戚继光人都变精神了。 可见是人都有个英雄梦。 奈何官场污浊,最容易扼杀梦想。 在这个烂泥潭混的久了,就容易和光同尘,心也就腐朽了,最终就会变成自己当年最讨厌的样子,真正能坚持梦想走下去的,史书上也没有多少。 而有这种大毅力的,无一不名载史册。 参观完摩天岭战场,周启又去了左千户所。 左千户所驻地在朝阳寨东南,也是一座小土城。 情况和前所差不多,城堡破破烂烂的,不知道多少年没修过了。 军户穷困麻木,被沉重的税赋压的喘不过气来。 而官吏们则一个个吃的油光满面。 看完左所,又顺道去了趟马山寨。 马山寨建在马山上,毗邻天鹅湖。 这里风景优美,青山苍翠,老远便看到大群的天鹅排着队飞往北方,天气在变暖,天鹅也要回归北方,清脆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生灵和大自然勾勒出一副唯美的画卷。 如果不是百姓衣烂破烂,脸上皆麻木不仁。 这副画卷就会更美。 周启登上码头,打量辛劳的渔民。 天鹅湖说是湖,其实就是一个小海湾。 这里山清水秀,简陋的码头附近搭建了大量的棚屋,渔民往来不绝,到是挺热闹,远处的湖面上,漂着一个个黑点,那是渔民的渔船,数量还不高。 只是大多数渔民跟那些军户一样,也是一副苦瓜脸。 似乎日子过的并不太好。 看到他们这一群人,也是如遇蛇蝎般远远避开。 到是省的再让官兵开道驱赶人群。 周启一边打量,一边问:“这些渔民可是官户?” 丁良答道:“渔民并无耕地,因此并不在官户。” 周启就道:“朝廷曾设河泊所登记渔民,进行管理并征收渔课,为何不在官户?” “这……” 丁良答不上来,这又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登莱孤悬海外,连河泊所都没有,谁给渔民登记?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朝廷都不曾主动过问,谁吃饱了撑的会主动汇报这事,朝廷不管,征收渔课的收入便可装进自己的口袋,傻子才会主动跑去给上级报告。 周启不是笨蛋,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有猫腻。 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这是一块肥肉,能揣进自己兜里,为何要送出去。 只是看那些渔民过的像难民似的,这渔课怕是也不会轻。 周启问道:“成卫山有多少渔民,给我说个大概的数。” 丁良哪里知道这个,就看向管屯官王大用。 成山卫辖三所,但卫城也有直管辖地,下设管屯官,负责囤田民政等等事务,秩同于千户所,管屯官也是千户,下面管着大片的屯地和堡寨等,马山寨是其一。 王大用连忙道:“马山寨有渔民九十八户!” 周启四下一扫:“只我现在看到的渔民都有好几百人,才九十八户?” 王大用吱吱唔唔的答不上来。 周启没再追问,转了一圈就走了。 当晚歇在了马山寨。 他是睡安稳了,可成山卫的官员们却睡不安稳。 好多人都辗转反侧。 渔课是个大雷,引爆会有大麻烦。 马山寨还好说,可想想寻山所的情况…… 丁良就睡不着,唐文享也睡不着。 …… 次日一早,周启继续南下。 经姑嫂寨,过草山、琵琶、白头蜂和罗山等寨,到了寻山后所,其他人还好,丁良是真吃不消了,刚到寻山所,就一病不起,也不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吓的。 寻山所防守千户胡明志有点不知好歹。 想当初周启初至成山卫时,丁良都是带着一众官员出城十里迎接的。 去左所和前所时,防守千户也是数里之外迎接。 可到了寻山所,胡明志就带了副千户和几名官员在城门口迎接。 怪不得被排挤,实在是不识为官之道。 这要换个心眼小的领导,转头就得送双绣花鞋过来。 胡明志态度到是挺恭敬,但接待工作却做的很敷衍。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这家伙对领导不感冒。 到的时候已经晚上,草草吃过晚饭后,大伙就都歇息了。 丁良却不安稳,把胡志明叫过来教育。 “早就派人给你通知了,接待工作要上心,万万不能马虎大意,你是怎么准备的?就四个菜,还全都是鱼,就不能搞点别的?给你的交待你到底上心了没有?” 胡明志憋屈道:“大人,下官平时吃饭才一个菜。” 丁良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屁话,你一个菜那也是你活该,难道还让破虏侯也如你寒酸不成?给你说了多少遍,你全当耳旁风了不是?人家是京城的勋贵世侯,领着钦命下来办差,不小心伺候,你这世袭的千户莫非不想要了?” 胡明志低下头,一声也没吭。 拳头却攥的紧紧的,脸上也尽是愤怒不甘。 丁良却冷着脸:“你给本官听着,明天破虏侯问起渔民之事务必要小心回答,不能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管好你那张破嘴,听到了没有?” 胡明志木然道:“下官知道!” 丁良却还是不放心,又晓之以理:“这些京城的勋贵一个比一个贪,要是知道了渔民的具体情况,如何会不想着捞一把,该如何应付你自己想吧!” 胡明志沉默了片刻,灰心道:“下官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