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登营待了两天，周启又去了一趟文登县城。　　 马山寨的学堂快盖好了，却没有教书先生。　　 文登县令王行健给他介绍了个秀才，周启就顺道来见见。　　 秀才姓吕，叫吕奇，年三十，看着就落魄。　　 老实话说，大明的读书人只要能考上秀才，几乎不会有穷鬼，朱元璋给定的特权，秀才免除徭役、免除八十亩地的税赋，有的是自耕农甘愿来投献。　　 到了明末，法令纲纪早就成了废纸。　　 别说八十亩了，官官相护下，就算秀才收取八百亩的投献也没人会管。　　 当皇帝的子民苦啊，各种赋税和盘剥不断。　　 投献到秀才老爷名下当佃农，只交一份地租就够了。　　 这年头只要活下去，谁会在乎给皇帝当子民还是给读书人当佃户。　　 老百姓不会在意的，所以宁给权贵当佃户。　　 也不当皇帝的子民。　　 如果考中举人，那更了不得，虽不如进士出身，但是也有了当官的资格，如果运气好有大佬赏识提拔，升官发财也不在话下，登莱巡抚孙元化就是举人出身。　　 如果不想当官，也可在老家直接养老，照样是一方豪强。　　 落魄成这样的秀才，还真是第一次见。　　 周启问道：“家中可有田亩？”　　 吕奇答道：“薄田五亩。”　　 周启就问：“可曾无人投献？”　　 吕奇答道：“有。”　　 周启问道：“为何不收投献？”　　 吕奇答道：“我辈为民请命，岂可轻废纲纪。”　　 周启来了一点兴趣：“说的挺好，但如今大明的读书人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读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当官发财，多占些良田传给子孙，你怎么看这个现象？”　　 吕奇木然：“狼心兽行之辈，羞于为伍。”　　 周启就道：“子曰：言必信、行必果。”　　 吕奇昂然答道：“吾辈读书人当知行合一，岂可表里不一。”　　 周启轻轻鼓掌，道：“很好，本侯认为看一个人德行是否高尚，不能看他说什么，而是要看他都做了什么，王县令应该跟你说了，有没有兴趣到成山卫的学堂去教书？”　　 吕奇拱手答道：“愿往。”　　 “月俸呢，有什么要求？”　　 “薄银二两养家便足矣。”　　 周启便道：“那好，你安顿好家里，去成山卫找指挥使唐文享！”　　 吕奇应下，以学生之礼拜别。　　 过了一会，王行健又进来了，问道：“侯爷可否满意？”　　 “还行吧！”　　 周启不无感慨地道：“大明有风骨的读书人不多见了，多的是禽兽不如之辈，难得遇到个还有理想的，还要多谢王大人给我举荐人才！”　　 王行健忍不住吐了个槽：“侯爷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　　 周启哼了一声：“如何有失偏颇？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学而优则仕，这难道不是读书人的追求吗？嘴上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可真当了官呢，都忙着捞好处了，挖空心思逢迎上官，真正做事实，知道百姓疾苦的官员能有几个？”　　 王行健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感觉这位侯爷比他还要愤青。　　 直接一棍子打死一船人。　　 在文登营盘桓两天，周启回了成山卫。　　 家将禀报，火器作坊的王成泽找过他，说有问题要请教。　　 周启就去了趟火器作坊，深入一线解难题。　　 王成泽最近在研究他的数学物理化学入门基础，人家识字的，可并不是文盲，基本的写写算算没有问题的，大字的不识的文盲成不了大匠。　　 可是……　　 即便不是文盲，物理化学这种新学科对大明的土著来说，理解起来还是很有难度。　　 物质是由分子构成……　　 如果没人讲解，只是这句概念理解起来就很费劲了。　　 对于好学之士，周启从来都是欣赏的。　　 花了一个时辰，给一干匠人答疑解惑，上了一堂基础的物理化学课，重点详细讲解了阿拉伯数字的应用和基础数学公式，眼看一干匠人越听越懵逼，才结束了授课。　　 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一次讲太多了，怕提会消化不良。　　 先让吸收一下，过阵子再来给讲一次。　　 周启兴致勃发，为人师表的感觉当真不错。　　 回到邸子，蒋秉兴也拿着本书来请教。　　 是数学的入门基础。　　 大明也有算学，而且发展的一点不差。　　 蒋秉兴当然不可能不懂算学，而且水平还不差，但毕竟没有见过阿拉伯数字，初次接触难免疑惑不少，只是一个乘法口诀表，就让他满头疑惑。　　 三剩三为何等于九？　　 这个结果是如何得出的？　　 周启给他好生科谱了下：“乘法的规则就是若干个数字的相加之和，比如三乘三，就是三个三相加的总和，比如三乘九，就是三个九相加之和，再比如八乘五，则是八个五的相加之和，你试着验算一下，看看结果有没有错误。”　　 蒋秉兴惊疑不定道：“在下已经算了，结果确实如侯爷所说，但是，侯爷这套学说从何而来，为何此前从来没见过？”　　 周启说道：“这是我总结出来的。”　　 蒋秉兴吃惊道：“侯爷竟能始创此等学问？”　　 周启面不改色：“你就当我生而知之。”　　 蒋秉兴说不出话来，只觉的侯爷有点深不可测。　　 周启也不解释，解释不清的。　　 研究玻璃的赵德送来了最新产品。　　 比之前的好上许多，透光度大幅提升。　　 透明度也有了长足进步，已经能模糊看到人影。　　 只是玻璃强度太差，稍微不注意就会碎裂。　　 “不错！”　　 周启毫不吝啬表扬：“这个透光度已要可以用了，但强度不行，这么脆，稍微用力大些就碎，多想想办法，至少不能让两岁的幼儿一巴掌拍烂才行。”　　 赵德连连点头：“那小人再想想办法，只是银子……”　　 周启就一皱眉：“银子又花完了？”　　 赵德抹了抹汗：“侯爷，烧玻璃费银子啊！”　　 周启嗯了一声：“那再给你批五十两，这次要还搞不出来，就别搞了吧！”　　 赵德顿感压力巨大，忙咬牙发誓：“侯爷放心，这次小人一定烧出合用琉璃。”　　 “好，去忙吧！”　　 周启摆了摆手，将他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