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章有点大,你们忍忍。】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黄通判的cpu不够用了。 李郁慢悠悠的喝完一盏茶,他才睁开了眼睛。 “贤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不能互相拆台。” “我李某人对天发誓,定要推黄大哥坐上这知府的交椅。” “我黄某人也许个诺,事成之后,只要你不和官府对着干,其他的事本官统统看不见。” “谢大人,到时候胥江码头有您一股。” “先不谈这些俗的。正事要紧,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把案子做大做厚,胥吏、乡绅、盐贩子,起码抓足100人。还有,立刻秘密抓捕富安盐课大使。” “你想和尤拔世翻脸?” “不想。但是我觉得这人可能会和我们翻脸,所以我们要做到手中有剑,心中不慌。” 黄通判琢磨了一会,是这个道理。 立即出门喊来心腹,耳语几句。 官场之上, 仁慈是幼稚的品质,一定不要让自己处在无准备的尴尬地步。 对于潜在的“恶意竞争分子”, 一定要有随时反击,而且战之必胜的底气。 …… 李郁继续说道: “有亲笔书信,有盐场大使,人证物证俱在。如果尤拔世这个两淮盐运使想翻脸,我们就狠狠的抽他,当着皇上的面。” “本官补充一句,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还可联合扬州盐商,内外合作,共同发力,抄他的老底。” “大人英明。” 两人哈哈大笑,日间的恐惧不安已经消散。 “本官忽觉腹中饥饿,堡内可有吃食?” “乡野鄙陋饭食,望大人不要嫌弃。” “本官可不是簪缨世家出身,最知这民间疾苦了。年轻求学的时候,窝头咸菜充饥,冷嘲热讽环绕,夜半读书腹饥难忍,只能勒紧腰带,默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落榜晚生,亦有同感。” “你可知支撑我苦苦读书的唯一信念是什么?”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贤弟知我。” 同是天涯读书人,一时间两人眼中含泪。 这段时间, 可谓是李郁和苏州府衙的友好期。 黄通判带来的那些官差,也在堡内吃饭,酒肉管够。 幸好,堡内的产业都转移了。 这里,没有任何秘密。 深夜, 一艘小船靠岸,下来了一面纱女子。 被搀扶着去了黄通判的房间。 “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送进去了。” 李郁一挥手, 手下悄然退去,不再多言。 高端的人际关系,往往只需要最原始的方法。 …… 第二天,日上三竿, 黄通判才晃悠悠的离开了,心情大好。 很显然,他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虽然,他对夫人非常的感激,敬重。 平时也极少拈花惹草,仅有一妾,还是夫人的娘家陪嫁丫鬟转正。 但是,在这种心理压力极大,仕途抉择的十字路口。 又远离府城, 意志还是小小的坍塌了一下,就一下。 男人嘛。 …… “信任是奢侈的。” 昨晚,李郁临时派快船去西山岛。 蓝盈盈身子不方便,所以她的丫鬟小桃红代劳了。 千门女燕, 这种事倒也不太在意。 李郁就更加不在意了,圈养的几只可爱宠物而已。 八旗纯血,奇货可居。 这些年蓝盈盈浪行大江南北,让受害人不敢开言,靠的不就是“污染高贵血统罪”嘛。 虽然无耻了点, 可为了抗清大业,这点道德污点也不算什么。 毕竟,自己干的缺德事太多了。 如果进了教堂,大约是这样的场景。 “神父,我要忏悔。” “迷途的羔羊啊,你尽管讲,大声的讲。” “咳咳,我李郁简单讲几句,浪费大家一点时间,忏悔内容总共5大点,28小点,大概浪费大家5个时辰。” “魔鬼,撒旦,你给我闭嘴。” ~~ 幻觉被人打破了, “老爷,这是黄大人昨晚作的诗。” “好。” 小桃红按照嘱咐,在黄通判兴致最高的时候,求他写了一首诗。 作为回报, 她们主仆俩在岛上的生活待遇可以略微提高。 同时,活动范围可以扩大。 …… 这种事后不给钱,赠一首诗词的做法,在文人圈里不罕见。 唐宋时期,尤为盛行。 《琵琶行》大约也是类似场合的产物。 雅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文人圈衡量道德水准的尺子,和庶民的那把尺子不一样。 一把特短,一把特长。 秦始皇统一度量衡,似乎没起到效果。 所以在那种情况下, 小桃红索要赠诗的要求,合情合理,反而更显风雅。 黄通判想都没想,就即兴挥毫,成功掉坑。 诗题是“七绝.赠李家堡美婢小桃红”。 “好诗,黄通判不愧是寒门才子,这等歪诗也能写出不俗意境。” 有私章,证据链充分。 李郁把纸小心折叠,收入柜子里,锁好。 小桃红还口述了他的特殊特征,属于平时看不见的。 非常的有特点, 一打眼,你就忘不了。 关键时刻扔出来,比三个御史都管用。 李郁也记录了下来,防止记忆遗忘。 和大清朝的官打交道,时刻都得留一手。 忙完这些, 黄通判带着大队人马用完早餐,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二人又商讨了一下。 湖州府的那个盐帮据点,由李郁去捣毁。 这属于跨省作业,有很多的忌讳。 官府不方便出面。 李郁无所谓,就当是江湖火并嘛。 毕竟,一个开煤矿的人,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干脏事的好手。 如今俩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就没必要虚伪,掩饰了。 震泽县的盐帮据点, 则是黄通判亲自带人去捣毁,抓人。 而且,他准备把震泽县衙也清洗一下。 知县他动不了,后台硬的很。 不过杀鸡儆猴,把主簿,书吏搞掉几个,还是可行的。 届时, 一并打成逆贼的保护伞。 只要朝廷认可,自己这个黄屠夫,就能立得住。 再署理知府,那就没人敢和自己对着干。 …… 一石激起千层浪。 黄通判的叛逆行为,引起了各方注意。 说情的,打听消息的,络绎不绝。 然而,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一条道走到黑。 官场中人,切忌首鼠两端,反复横跳。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两淮盐场的富安盐课大使,已经在牢里撂了。 只是让他观摩了一场用刑的详细过程,这家伙心理防线就崩溃了。 他是受上司嘱托,亲自来押运一批私盐。 说起来也好笑, 尤拔世贩私盐,竟然是绕开几大总商的独走行为。 目的是为了自己敛财。 把两淮盐场出产的官盐,漂没。 以洪灾,龙卷风,海潮各种理由,报减产,然后拿到邻省去卖。 如果这些事写进折子里,乾隆看了一定会发疯。 因为历任两淮盐运使,就没一个干净的。 本以为尤拔世是个好奴才,忠心为主子办事的孤臣。 结果,这位孤臣, 也在拼命的挖大清的墙角。 两淮盐业,那可是大清的唯一机动财源。 乾隆的每一次征讨, 背后都是两淮的盐业税,和盐商的捐输撑起的军费。 还有,他的四次下江南。 所花银子,也多是盐商们报效的。 黄通判想想,背后都冒冷汗。 这份折子上去,他不担心尤拔世还能报复自己。 尤拔世一定会完蛋, 区别只不过是砍两段还是砍一千段,用盐腌,还是用糖腌。 他只是担心万一把老皇帝气出个好歹。 毕竟,乾隆都60好几了,属实的老朽了。 一份轻飘飘的折子, 写了五遍,还是觉得不妥。 此时, 他才有些后悔,不该被李郁蛊惑的,太激进了,太疯狂了。 …… 江北来人了。 两淮盐运司衙门的一个师爷,送上了拜帖。 黄通判借口生病,拒绝了。 后来,这位师爷不知是受谁点拨,又找上了胡师爷。 同为绍兴师爷,俩人自然是可以沟通的。 同乡,同年,同窗,在古代是天然的交友理由。 胡师爷在府衙做了大半年的冷板凳,早萌生了去意。 于是,俩人达成了互助的意愿。 胡师爷骑着一头毛驴,来到了李家堡。 “李小哥,别来无恙。” “胡师爷,我猜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说对了,有一桩好事,老夫想牵个线。” 杨云娇端上茶水后,就退出屋子。 腹诽道,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 看俩人笑的那么灿烂,背后算盘珠子都要打飞了。 半个时辰后, 胡师爷笑着离开了李家堡,李郁执意要相送。 骑着马,竟然送出了5里,还奉送程仪一份。 因为,胡师爷马上要跳槽了。 去淮安府漕运总督署,继续做幕僚。 漕运,一等一的肥缺衙门。 李郁很感兴趣,主要不是为了钱,而是漕运的巨大意义。 他做梦都想插一脚。 回来后, 杨云娇立即凑上来,问道: “出事了?” “嗯,大好事。” 胡师爷,作为中间人,和盘托出了江北来人的意思。 只要不牵扯出两淮盐运司衙门,日后定有厚报。 …… 李郁让胡师爷去询问一下, 日后,是多久之后? 厚报,它有多厚? 这些事要是不具体,可就没法继续往下聊了。 不过一桩事他还是搞不懂, 那封信,为何是在盐帮手里。 尤拔世这种老奸巨猾的官僚,怎么可能让区区盐帮拿住自己的把柄。 所以,绝不可能是让盐帮居中转交。 或许,盐帮通过非正常途经,偷的?抢的?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帮人。 真不愧是黄巢的后辈弟子。 “派人去西山岛,告诉林淮生,干掉盐帮的湖州府据点。” “速战速决,不必恋财,缴获能抵扣出兵费用就行。” “如果有可能,抓两个活口回来。” 正好是个练兵的机会。 林淮生当即就抽调了100人,搭乘3艘船出发了。 走水路,也就是百里左右。 漕帮的这处据点,周围荒僻。 岸上四周是绵延起伏的丘陵,植被茂盛。 林淮生拿着手里的简易地图, 也有些摸不准具体位置。 不过,一处河叉吸引了他的注意。 “让最小的船打头阵。” 太湖附近支流颇多,这就是其中的一条。 舵手拿着铁秤砣垂入河面,试探水深。 “水深1丈,可以通过。” 林淮生松了一口气,内河航运这个水深就不错了。 …… 驶入河岔几百米。 岸边有一处茅草屋,两个汉子愕然的投来目光。 很快,惊讶就变成了惊恐。 俩人拔腿就跑,还拿铜锣猛敲。 这一敲,傻子都知道找对地方了。 “除了水手,其余人准备作战。” “炮手就位,火枪兵下船列阵。” 2条船,快速贴岸。 放下了跳板,供人登陆。 抱着火枪的人,快速踩上陆地。 这一次, 没有人意外落水,都适应了晃悠悠的跳板。 林淮生也松了一口气, 最近的登船登陆训练,起效果了。 天天让这帮人踩着晃悠悠的跳板,快速登船,快速下船。 还有从大船转移到小船。 因为李郁和他讲,江南用兵,离不开船运。 不求水性优秀, 起码要不晕船,在甲板和跳板上能保持平衡。 …… “林头,看见了。有座木寨。” 几百米外, 一处木寨堵住了山谷,寨墙上站满了人。 看来,盐帮在此地的势力颇大。 这里应当是属于湖州府长兴县管辖。 几十号彪悍的盐帮汉子,正在冷眼观察着船队。 为首的一汉子说: “敢到阎王谷,去问问是哪路的弟兄。” “大哥,我看来者不善。” “怕个p,据守寨子,再派个人去甄老爷府上求援。” 寨墙上,有弓箭,抬枪,还有投矛。 嗯,还有十几坛子石灰粉。 在不要脸方面,盐帮和维格堂是一路货色,专攻下三路。 一个盐帮汉子张开双臂,示意他没带兵器。 慢慢走向正在列队的人群。 “你们是哪路的英雄?报个号?” 两声枪响,扑街了。 “踏马的,不讲江湖道义。” “大哥,我看着不对,这伙子人全扛着鸟枪,搞不好是客兵。” “卧槽,那艘船上有炮。” 话音未落, 众人就看到两个黑点拉着白烟,在寨子前几十米处坠地。 然后弹跳了两下, 咚,撞在了寨墙上。 为首的盐帮大哥,探出头观察炮弹。 一颗黢黑溜圆的铁球, 沾着泥土草叶,卡在了木寨墙下。 …… 紧接着, 又是一溜轨迹更高的炮弹,砸了过来。 说来也怪,寨墙上的眼里,这铁球的速度似乎很慢。 肉眼都能看到炮弹轨迹。 但是,想躲却又没有时间。 寨墙上, 尘土飞扬,狼奔豕突。 “是官兵,肯定是官兵。” 盐帮汉子们大喊着,到处窜逃。 大哥早就消失了, 掉到寨墙底下了,虽未摔死,却已昏迷。 林淮生脸色平静,看着炮弹从船上呼啸而出。 砸在木寨周围, 暗自感慨,火炮的威力恐怖如斯。 再勇敢的军队,也受不了这样的被动挨打。 “停吧,别误伤了自己人。” 火炮停止轰鸣, 伴随着鼓点前进的火枪兵,对着寨墙齐射。 打完后,就地止步,装填。 第二排则是向前几步,打出一轮齐射。 盐帮的人崩了, 朝着山里逃,只要逃入密林就不会有事。 ……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打死了二十几人,全部枭首。 俘虏了3人,另外有几百两的金银缴获。 一把火,将寨子付之一炬。 然后,登船扬长而去。 不过,却遇到了些意外。 不知为何,竟然遇到了长兴县的官兵在河岸边行走。 看服饰,是绿营。 二三十个人,懒洋洋的扛着长矛,驱赶着民夫推车。 车上码放的,似乎是粮食。 隔着几十米,双方都惊呆了。 林淮生吃不准这算不算盐帮呼叫的援兵,也顾不得许多。 “开炮,轰他们。” 一侧的数门3磅炮,炮口喷出火光白烟。 岸上几十米外的绿营兵扔了长矛,撒丫子就跑。 骡马受惊,拉着粮食乱跑。 “林头,让我带一队人上岸,杀光他们。” “快撤,莫要无事生非。” “遵命。” “还有,以后叫我营队长,不要搞的像帮派似的。” 手下不敢多言, 心想,咱们本来就是帮派。 汇入太湖后,风帆全挂,借着风势往东北方向去了。 此处距离西山岛最近处,不足百里。 …… 侥幸躲过死亡炮击的绿营兵,脸色惨白。 看着一地的尸体, “快快回县城,禀告大人们,官兵造反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兴县。 知县和绿营游击一致断定, 是某地的官兵反了。 理由很简单,他们有炮,还不止一门。 放眼望去, 除了准噶尔,金川这种割据势力,其他哪股流贼有火炮? 根据清军朴素的认知, 有炮的敌人定是精锐,需要慎重对待。 当然了,那种山寨虎蹲炮,或者松树炮不算。 而报信的绿营兵,还带回了一颗铁球炮弹。 那质地,长兴营游击一看就断定, 是精锐! 就这种精工铸造的炮弹,起码是绿营中的精锐才会装备。 一时间, 湖州府数县都陷入了恐慌,兵丁纷纷上城,虚空御敌。 而始作俑者, 李郁的怂恿下,黄通判终于把急报送出去了,800里加急直送兵部。 湖州府的急报后脚也跟着送到了京城。 这两份急报,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引发了军机处的地震。 以老臣于敏中为首的一帮人认为,苏州府是谎报军情,捏造军功,妄图博取封赏。 而八旗少壮派认为,江南(汉官)官场出了大问题。 乾隆没有表达态度, 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些臣工表演。 他的心中毫无波澜, 这些人嘴里都是大清,心里全踏马是生意。 开口闭口我大清,朕真是不想点破,这大清与尔等臭读书的何干。 于敏中为首的汉臣,籍贯多是江浙。 害怕朝廷利用此事,增加在江南的满人官员比例。 剥夺当地汉臣的权势。 他们的老家,田地,子侄都在江南,天高皇帝远。 是最不希望满人官僚染指江南的。 …… 而八旗那帮军机处行走,也不完全是公心。 他们巴不得借这个机会, 让朝廷怀疑江南官场不可靠,汉臣不可靠。 试问朝廷中,谁最可靠? 当然是咱们这些地道的八旗子弟,最拥护大清了。 江南,膏腴之地, 谁不想过去染一水,做上一任亲民官。 即使是军机处几位老成持重的旗人军机大臣,在这种问题上也是帮亲不帮理。 道理很简单, 谁家没几个赋闲的子侄,亲朋好友呢。 京城的衙门里早就人满为患,一个萝卜一个坑。 甚至有的坑里,蹲着俩萝卜,假装新品种。 想当个差,太难了。 而且这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去边疆靠军功上位,是不可能的。 去冲繁疲难州县,比如改土归流地区。 若是能做出成绩,倒也硬实。 可这帮子弟,有这块料吗? 如果科举增加“养鸟”,“玩鹰“,“斗蛐蛐”,“充大爷”,“唱戏”等科目,这些人肯定能雄踞三甲。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所以, 尽量的去那些安全,富庶的地方,混个一官半职。 少做事,多捞银子。 …… 看着两帮人争执不休,甚至开始出言不逊。 乾隆才介入了, 他抬起右手,虚空那么一按。 仿佛施展了魔法,殿内顿时安静。 臣子们都乖乖跪地,虔诚的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权力的芬芳,是世上最难描述的成就感。 任何人, 只要一旦尝到,就会为之疯狂。 乾隆做了40年皇帝,太知道这个中滋味了。 “于爱卿,你敢担保江南汉臣都是忠于大清的吗?” “微臣不敢,但料想大部分臣子都是忠贞不二。” 看着这个胡须头发花白的老臣, 乾隆心中暗骂,老奸巨猾。 你这么说,就是故意堵朕的嘴。 难道朕还能说,没有那么多忠臣吗? 一旁的和珅,终于开口了: “于大人,那白莲教案总是真的吧?” “当然,老臣觉得对白莲教不可姑息。无论主从,一旦查出,皆应斩首。” 乾隆点点头,示意和珅继续。 “白莲教案之后,又有贼船围攻太湖协水师,炮击湖州征粮差役。于大人怎么看?” “老臣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众人都笑了。 和珅也笑着追问: “敢问于大人,蹊跷在何处?” “老臣斗胆问各位大人,若是真有如此枪炮犀利,出手就干掉一营兵的巨贼,江南还能如此安靖?” …… 殿内一片肃静, 混到这个程度的都是人精,立即琢磨出了老家伙话里的含义。 “于敏中,你的意思是内讧?有人私自动用朝廷的军队,打击报复?” “老臣不敢判定,但是有这般猜测。” 乾隆脸色变幻, 说心里话,其实于敏中所说,和他心底的怀疑一致。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 乾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下定了决心: “苏州府通判黄文运,是几品?” “回皇上,正六品。” “升一级,从五品,仍担任府通判一职。” “苏州府多有空缺,可否让吏部拟出人选,供皇上圣裁?” “朕看就不必了,先空着吧。哦对了,巡抚到任之前,苏州城守营暂时归黄文运节制。” 乾隆一甩袖子, 准备离开军机处,去给太后请安。 一只脚刚迈出军机处门槛,又说道: “若是江南秩序长期无法恢复,朕拟在苏州设满城,拔擢副都统一名。” “天兵一至,魑魅魍魉烟消云散。” …… 军机处内, 众人愕然不语,正在消化皇帝的话。 “诸位大人,下雨了。” 几个小太监,端着铜盆进来了。 他们将铜盆放在漏雨处,接屋顶漏下的水。 堂堂大清朝的军机处,这么重要的衙门,竟然是木屋子,夏天热冬天冷,不时漏雨。 说出去,谁信啊。 不明真相的群众看了,一定以为这是一个清廉克己的朝廷。 众军机处成员, 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伴随着雨打铜盆的滴答声,开始伏案工作。 大清朝的精英,最高理想就是进入这排破木屋,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书桌。 然后, 每天跪着记录皇帝的口述内容,见证帝国的每一件大事。 著名清吹,欧洲良心,法兰西最优秀的诗人,法兰西思想的王,即将在3年后进入天堂的, 伏尔泰老先生如果亲眼目睹这一幕,怕是要热泪盈眶。 再次呼吁欧陆皇帝们,多向东方同行学习。 这种滑稽的误解, 即是文化的差异。 也是信息的不全面导致的。 所以, 窥一斑可见全豹,很可能是误人子弟。 没有全面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是对的。 很多时候,自己看到听到的信息,是片面的。 甚至,是别人刻意修饰过的。 …… 李郁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的收集信息,试图透过迷雾看到本质。 大清到底是什么模样,电视剧说了不算,清史稿说了也不算。 刘千来了,递上了一份他的组建情报系统的草案。 设固定点, 以米铺,布铺,车马行这样的店铺为掩护。 选址靠近衙门,或者闹市区。 启用面孔陌生,之前一直在堡内效力的人作掌柜。 每点配两三名护卫队员。 再选用一批相同条件的人,作为流动情报人员,对外以街溜子,青皮角色出现。 他们手握金钱, 发展线人,重点是官绅的下人,码头的苦力,青楼的小厮,行船的水手。 标准是, 处于社会的底层,但是大量接触其余阶层的服务行业人员。 从线人处得到的情报信息,汇总到固定点。 每一个点对应接洽,不超10个流动情报人员。 点和点之间,除非极端情况,不存在横向联系。 而李家堡, 设置情报小组,每隔数日,固定上门取走情报。 如果遇到紧急重要情报,由掌柜的亲自送到堡内。 另外, 若是需要武力支持,则由堡内护卫队执行。 李郁不想让情报组织拥有过多的武力资本,否则尾大不掉。 还有一条隐含规定, 固定点的掌柜,一定要有家室(要有孩子)。 …… “刘千,你的设想很不错。我先拨给你8000两,算是启动资金,尽快把架子搭起来。人手嘛,你放手挑,最多90人。” “谢谢老爷。” “苏州府9县1散厅,先布置起来。等运行成熟了,再考虑江宁府,太仓直隶州,还有松江府。” “遵命。” 朝廷的旨意抵达苏州府,已经是7日后。 一家欢喜一家愁。 愁的是太湖协副将施令伦,被降为参将,仍署理太湖协。 同时罚俸6个月。 他在东山水寨,十分的抓狂。 除非他能戴罪立功,否则仕途岌岌可危。 但是,如何立功,却漫无目标。 他反复询问了逃脱的兵勇,却是越听越糊涂。 装配火炮的战船,穿着官衣的火枪队,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人下手的。 他最近风声鹤唳, 出门必穿甲,枕下必放刀。 他猜不透是谁要对他下手,但是绝对是大人物。 最大的怀疑对象,是指向了两淮盐运司衙门。 因为, 他动用了麾下亲信帮着运盐,而且多次帮着清理障碍。 光这一项, 他就多赚了6000两,不可谓不暴利。 …… “施大人,江北来人了。” “快带进来。” 施令伦把屋门关紧,瞪着双眼问道: “你们是不是想卸磨杀驴?” 来人一脸急切,解释道: “尤大人也想问你,是不是你反水?” “放p。” “那就是盐帮反水?” “更不可能,他们有什么理由反水?” 沉默,思索。 既然都不是,那就只能是黄通判的个人行为了。 不过, 施令伦还是有些不信。 “我就是搞不懂,他搞这么大图什么?” “图立功,升官。” 来人阴郁的说道: “施大人不知道吧,黄文运升了一级,怕是简在帝心。” “他把我们犯贩私盐的事捅给朝廷了?” “应该没有,否则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吗?” 两人沉默, 目前的局势很棘手。 半晌,施令伦才问道: “尤大人准备怎么善后?” “分他一杯羹,拉进来。” “行吗?” “哪有猫儿不吃腥的,已经吃了一条大鱼了。” …… 来人又说了一些内幕消息,才匆匆离开了。 施令伦脸色阴晴不定,拔出佩刀打量了许久。 才喊道: “来人。” “标下在。” “把震泽县合作过的几个小吏做掉,装作是土匪打劫。” “大人,怕是晚了。” “什么意思?” “他们已经被府衙的人抓走了。” “如此大事,你怎么不早说?” “咱们绿营和地方官署是两条线,他们想瞒着,我们也没办法。” 施令伦感觉到了杀机, 似乎有一张网,正在朝他的脑袋罩来。 他感觉,那个阴恻恻的黄通判,想拿自己的血去染红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