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这般一问,众人跟着也反应过来。 原来萧方拿出的这幅图,乃是柴桑城的布防图。 众人心头轰然炸裂,一双双惊愕的目光,皆是望向了萧方。 自家萧军师神机妙算,这没人敢不承认。 可就算再神机妙算,也不至于神到,连人家柴桑城的布防机密都能算到吧? 甚至还细节到,连江东军的通关口令都写的清清楚楚。 就算是周瑜肚子里的蛔虫,恐怕也不至于知道的如此详细吧? “军师,如此机密,你是如何而得?” 老刘也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萧方。 萧方一笑,反问道:“主公莫非忘了,我们在江东军中,可是还有一位卧底呢。” “卧…卧底?” 刘备神色茫然。 萧方蓦的回过神来,便干咳几声,眼神暗示道: “当日樊口之时,主公见的那个人,莫非忘了么?” 提及樊口,刘备思绪飞转,猛的反应过来,脱口便道:“军师说的是陆——” “咳咳~~” 萧方轻声再咳,暗示老刘心知肚明便是,没有必要泄露出来。 毕竟卧底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备话到嘴边,蓦的反应过来,便又咽了回去,脸上却已是会心一笑。 这道柴桑布防图,自然是陆逊暗中派人送到的了。 “我记起来了,当日陆伯言临别之时,军师曾经交待过,让他将柴桑最新的布防图送过来。” “难不成,从那时起,军师便已经想好了奇袭柴桑之策?” 刘备心中思绪翻滚,不禁暗自为萧方的深谋远虑折服。 尔后收起感慨,斩钉截铁道: “这柴桑的布防图,既是军师拿出来的,那就一定不会有错,尔等何需质疑!” “现下柴桑城南的关防机密,我们已一清二楚,奇袭柴桑已再无障碍。” “尔等谁愿领军,去奇袭柴桑,成就此大功!” 众将一听,当即将猜疑抛在一边,纷纷请战。 黄忠却上前一步,拍着胸膛道: “主公,忠镇守长沙,对长沙的地形山川再熟悉不过。” “我麾下五千长沙兵,恰恰又皆是精通山地作战的精锐之士!” “放眼军中,没有人比忠更适合担此重任,请忠率军为主公踏破柴桑!” 黄忠底气十足,这般站出来一争,众将皆被压了下去。 刘备一想也对,确实没有比黄忠更适合的人选,当即欣然准了黄忠所请。 “主公,汉升老将军乃我军大将,其麾下五千长沙兵又皆为精锐之师。” “这夏口城的江东细作,不可能不关注汉升老将军的动向。” “倘若他忽然率军南下前往长沙,亮只怕周瑜得知这讯息,会有所怀疑警惕。” 诸葛亮却又提醒道。 “阿亮所言极是,军师此计虽妙,可以那周瑜的智计,倘若得知汉升和长沙兵未随我军东下,反倒去了荆南,不可能不起疑心。” 刘备捋着细髯微微点头,眉头稍稍凝起。 “此事易也。” 萧方却羽扇向西南方向一指,淡淡道: “主公不是要调霍峻北上,去镇守叶县么。” “霍峻一走,武陵郡那些五溪蛮,必定又会生事作乱。” “主公便可以此为由,借着平定五溪蛮作乱为由,名正言顺的调汉升老将军率长沙兵往荆南。” “汉升老将军久镇荆南,对荆南地形了如指掌,以他平定五溪蛮作乱再合理不过,周瑜纵然知晓,又岂会生疑?” 刘备微稍的眉头骤然松开,惊喜的目光再看向萧方。 自家军师,这该不会是连调霍峻北上,五溪蛮作乱也计算其中,故而正好借此为由,为调黄忠南下铺路? 这布局之深谋远虑,当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吧… “其实这奇袭柴桑之计,也算不得精妙无双的必胜之策,周瑜的智计毕竟是摆在那里的,不排除他事先会有防备。” “不过幸得咱们在江东军那里,还有一只眼睛,随时可知敌军虚实动向。” “此计若成最好,不成的话,大不了咱们再换一计便是。” 萧方并没有因鄂山一战的大胜,便对周瑜心生轻视,相反还更加认可了周瑜的智计。 刘备自然听得出,萧方所说的“眼睛”,便是指陆逊这个卧底。 于是刘备遂收起思绪,目光环扫众将,眼中豪然战意骤生。 “我们就依军师之计,以平定五溪蛮作乱为由,调汉升率长沙兵南下荆南。” “吾随后将尽起荆州之兵,顺流东下,直取柴桑,以诱周瑜率柴桑之兵出城向西阻挡。” “一旦周瑜大军离城,汉升则率长沙兵即刻走陆水道,昼夜兼程,奇袭柴桑!” “这一战,我们定要拿下柴桑,踢开攻取江东门户!” 众将轰然起身,慨然领命。 … 柴桑城,郡府。 周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步入了正堂。 堂前众将纷纷起身参见。 唯有副都督韩当,却是板着一张脸,端坐在那里呷着汤茶,对周瑜的到来视而不见。 周瑜瞥了韩当一眼,剑眉微微一皱。 他知道,这位孙家老臣,这是故意甩脸子给自己看。 这位孙家老将,当初跟黄盖一样,本就对孙策重用他心存不服。 他与黄盖程普三人,同为孙坚旧将,可是情同手足。 鄂山一役,他计策失利,致使黄盖被刘备所害。 韩当因此对他便更加心存不满,自从被调至柴桑,担任副都督以来,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周瑜心中有愧,又碍于韩当的资历,只能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诸位,细作刚刚传回密报,刘备已于夏口集结兵马,相信不日便要顺流东下,直扑我柴桑而来。” “此战关乎我江东存亡,尔等要做好死战的准备才是!” 周瑜无视韩当的不敬,目光射向众将,缓缓道出了这消息。 府堂内,江东诸将立时一片震动。 “那太史慈兵进虎林,主公才刚刚率军前往讨伐,那大耳贼后脚就率军大举来犯,这也太巧合了吧。” 董袭第一个跳出来嚷嚷道。 周瑜嘴角上扬,冷哼道: “太史慈那厮,多半已归附了刘备,此番他突然北犯,必是奉了刘备之命,只为逼迫我们不得不抽调柴桑兵马而已。” “我料想,这必又是萧方那乡野村夫的调虎离山之计!” 众将恍然大悟,顿时一片哗然议论。 这议论之中,多有对刘备的忌惮之意。 毕竟鄂山一战,他们实在是败的太惨,被刘备打出了心理阴影,至今还心有余悸。 如今刘备数倍大军来攻,水军步军皆占尽优势,自然令这帮江东的骄兵悍将们,无不暗生畏惧。 “够了!” 一直不作声的韩当,陡然间将茶碗砸在了案几上。 众将们吓了一跳,纷纷闭嘴,忐忑的偷望向了这位暴脾气的两朝元老。 韩当缓缓起身,巍然身躯挡在了周瑜跟前,面朝众将,脸上燃动着自负霸道之色。 “不就是咱们的周都督计策失算,让那大耳贼侥幸胜了一场么,你们何至于就被大耳贼吓破了胆,竟畏之如虎?” “主公虽然不在,但老夫还在,我们还有一万余精锐的江东儿郎在!” “莫说大耳贼不过数万兵马,纵然他来了百万大军,吾亦有何惧!” 韩当一番慷慨霸道的激励之词,顺道还讽刺了周瑜当初的计策失算。 周瑜眉头微皱,拳头微微握紧,却不好发作。 众江东武将们,似乎也为韩当这番话所鼓舞,心中忌惮为之驱散。 “义公老将军说的对,鄂山一战刘备不过侥幸胜了咱们而已,若要堂堂正正交锋,他岂是咱们的对手!” “没错,咱们还有一万将士,怕他刘备作甚!” “我江东儿郎怕过谁,大耳贼若敢来犯,我与他死战便是!” 董袭等众将跳将起来,如打了鸡血般的叫嚷起来。 韩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遂厉声道: “我军兵少,自然不能叫大耳贼兵临城下,从容围城,我们自要拒敌于国门之外。” “故老夫决定,亲率一万主力往上游阳新塞,阻挡大耳贼接近我柴桑城!” “至于你周都督…” 韩当转过身来,冷冷道: “你腿上有伤,不便领军出征,就率五千兵马,留守柴桑便是。” 周瑜眉头深凝,拳头已是握到咔咔作响。 韩当这个副都督,竟然替自己这个正都督发号施令,全然不征徇自己的意见,已然是过份之极。 现下还以命令口气,令他留守柴桑,还往自己断腿的伤疤上撒盐! 欺人太甚啊… 周瑜暗暗咬牙,几乎就要发作。 那满腹怒言,眼看顶到了嗓子眼,却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你们先退下去,吾要与义公将军单独商议!” 周瑜手一摆,沉声喝道。 诸将心想,这必是周瑜不想当着众人的面,与韩当发生冲突,才要将他们支开。 众人皆是知趣,慌忙都低着头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走得一个不剩,堂中只余下了韩当和周瑜二人。 韩当似乎也料到,周瑜要跟自己发泄不满,却又坐了回去,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满汤茶。 “周都督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韩当悠闲的呷着茶,说话之时,连正眼也不多看周瑜一眼。 那言语神情间,对周瑜的藐视与不敬,已是毫无遮掩。 周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瑜知道,义公老将军怨我计策失算,致使公覆老将军陨命于刘备之手。” “瑜现下却有一计,若是义公老将军肯配合,我们不光能守住柴桑,还能夺取夏口,一举击破刘备大军!” “若是运气好,杀了刘备为公覆老将军报仇,也未尝没有可能!” “不知义公老将军,愿不愿听听我这条计策!” 韩当身形一震,微微眯起的眼睛,陡然间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