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势力中第一个抵达汴京的,是代表瀛洲名人先一步来到汴京打前站的名人弟子——早和。 早和是现如今那位被称为“半步入神”的棋界至高者的亲传弟子,有传言称早和是最能接下瀛洲名人称号的唯一人选,由此可见这个名为早和的年轻人,棋道实力一样不可小觑。 “早和大人,我们要去面见大楚的王吗?”早和一行人并不多,除了早和自己之外,他仅仅带了四五个武士随行,此刻其中一位留着长发的武士问道。 早和是个看起来身材有些矮小的青年,这青年额头处带着一圈黑色的束带,这束带挺长,连同早和的头发一起垂在脑后。他穿一身黑白相间的宽袖衣服,两条手臂尽数藏在袖子里,此刻露出一抹微笑,朝那名武士回道:“暂时不用,我们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打探这位新晋棋圣的消息,如无必要的话,我们还是不要见这位摄政王为好。” 这早和身材虽不高大,但面容却姣好。白皙柔嫩的脸颊比之女子更深,精致小巧的鼻子便是女子都自愧不如,倘若不是那喉咙处的鼓起,任谁见了都得认为这是个女子,而非汉子。 “走,随我一同去拜访一下这位大楚新晋棋圣。”早和入了汴京后,甚至没有休整便带着一众随从武士浩浩荡荡向韩府进发,看那气势,若有不明白的人见了,肯定会以为是去寻仇的! 用了不多时来到韩府门前后,早和先是侧头看了眼就坐落在韩府旁边的望岳棋馆,由于望岳棋馆就开在韩府之中,所以棋馆的牌匾和韩府的大门是紧挨着的。 “望岳,好名字啊!”早和轻声感叹了一声,一旁的武士立刻疑问道:“早和大人,这望岳二字是何意?” 早和双手依旧藏于宽袖之中,闻言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的微笑,随后淡淡道:“我也不清楚。” 身边的随从武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无语凝噎。 “去敲门。”早和不悦地催促了一声。 随后长发武士提着刀上前叩响门扉,不多时,韩府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同样个子不高,但却黝黑的少年打开了门,那少年面对着五六个提刀武士堵在门前,反应却是十分沉着冷静。 只见他不急不缓地问道:“诸位是哪方来客?来我韩府是何用意?” 早和见有人开了门,立刻上前一步谦逊地说道:“在下来自瀛洲,是当今瀛洲名人的大弟子,今日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见一见大楚当代棋圣,还请小兄弟通报一声。” 看着眼前这个阴阳难辨的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大楚官话与自己交谈,图南别提多别扭了,一听是来找自己的,疑惑之下还有些好奇,于是说道:“我便是图南。” 此话一出早和顿时感到十分震惊,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少年,在震惊过后,他感到一阵阵的荒谬。 “莫非大楚棋界当真衰败至如此?竟被这样一个年轻人夺去了棋圣之位?”早和心底不由得有些鄙夷大楚,但表面上却还是恭敬地说道:“万万没想到图南大师竟是这样一位青年才俊,实不相瞒早和此次前来,是代师行事。” “名人吗?”图南站在韩府门前看了早和一眼,“要行何事?” 早和看着图南笑了笑,缓缓道:“名人成名已久,其实力天下皆知,故今日早和前来,是为了试一试图南大人是否有成为名人对手的资格。” 早和笑里藏刀,此刻图穷匕见,只听他冷声道:“不知图南大人可敢与早和切磋一番,证明一下自己。” 图南对于自己的棋艺十分有信心,面对这样大师挑战他根本没在怕的,不过就在他要张口应下的时候,却听到早和身后传来余生的声音。 “这种事就不必劳烦棋圣大人了吧!” 早和与一众武士顿时回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的余生,早和有些意外,随后疑惑道:“请问您是?” 余生径直穿过早和与一众武士,来到图南面前,与图南一左一右站在韩府的大门两侧,宛如两尊门神般看着早和,随后他抱着膀子说道:“在下于立冬,是当今大楚棋圣的师兄。” 早和闻言眼睛一亮,随后问道:“既然立冬大人是图南大人的师兄,想必这棋艺……” 不等早和把这句话说完,余生就垂足顿胸道:“唉,可别说了!真是有愧于这把年纪啊!我虽年长,但这一身棋艺却不及棋圣大人的千分之一,不过话说回来,你若想试战棋圣的话,怎么着都得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早和被余生这一连串连气都不换一口的话给虎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他转念一想,若这所谓的棋圣师兄,棋艺真的比棋圣实力差劲那么多的话,那么他觉得自己收拾掉余生无非就是浪费点时间而已,等他击败余生再去击败图南,同样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此刻的他俨然已经将大楚棋坛看做了土鸡瓦狗。 “好。”早和爽快答应,并随后说道:“你定个日子吧。” 谁曾想余生这边想也不想地随口说道∶“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测过了,宜入殓宜迁坟,那么就今日吧!” “啊?”早和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您的意思是……” “听不懂?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余生贴心地问道。 “额,那倒不是。”早和觉得这会不会太过儿戏,只是不等他问出口,就听余生又说道∶“哦我懂了,嘿你瞧我这个人!远道而来的客人我都没想着让您进屋去坐坐,再不济也得喝杯茶不是。” 听到这里图南也恍然大悟的样子,当即就要乖巧地让开身位请早和等人进去,谁料余生紧接着话锋又是一转。 “可惜现在你我有棋局在身,所以这些礼节也就免了吧!”图南闻言立刻默默地重新挡在了大门前。 随后余生不知道从哪搬来一个破旧的小桌子,砰的一声放在二人面前,然后迅速的摆上棋盘与棋子。 “条件是差了些,您多担待。”随后又对图南说道∶“师弟快去家里沏壶茶,咱条件是差但也不能苦了客人不是?就用我房间那包便宜的就行,记得少放点,稍微有点颜色就够了。” 早和不可置信地看向余生,眼睛里仿佛在说∶老子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你要不要稍微避讳一下我们啊! 看着早和怒目圆睁的神色,余生一副会意的表情。 “你看你,急不可待了吧?”随后余生站着朝棋盘伸伸手,并说道∶“请猜先吧早上!” 早和一脸黑线,咬着牙更正道∶“我叫早和!” “哦抱歉,请猜先吧,和上。” 早和险些一口老血吐在棋盘上,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羞辱,但却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羞辱了自己。 他深吸几口气,尽量的平复自己情绪后,才悠悠问道∶“就这么站着下?”短短几个字被他说的抑扬顿挫,语气中尽显不可置信。 “你要愿意跪着下我也不拦着你。”余生淡定地又捅了早和一刀,早和身旁的武士看了眼自己家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的大人,脸上不禁露出怒色,随后上前一步,蹭的一下将刀身露出半截。 余生见状轻蔑地冷笑一声,伸出手指指街头,此刻恰好有一队城卫军浩浩荡荡的经过这条街,经过立冬之变后,楚璇彻底清洗了城卫军和御林军这汴京两大军队,现而今的城卫军皆是从边防军中调来的高手,行为举止间都透露着一股子干练与肃杀。 感受到城卫军的那股子气势后,那名长发武士心底就不由得一虚,可紧接着余生却又接着说道∶“看到你身后那座高楼了没?那地方叫做天枢殿,天枢殿上有两位奇人,一位目力极佳,称号叫千里眼;另一位耳力通神,号作顺风耳,这汴京城内大大小小所有事都逃不过他二人的耳目。事是上一秒犯的,人是紧接着出殡的,所以你确定要在我面前动见刀兵吗?” “退下!”不等那武士说些什么,早和就在身后用冷冽的语气发出了命令。 长发武士虽然气急,但也只好愤愤然将长刀收鞘,而后瞪了眼余生后,灰溜溜地回到了早和身边。 “下人不懂事,惹得大人生气了。”早和谦卑地笑了笑,冲余生道歉。 余生闻言心下有些诧异,眼前这个早和的心性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人心性之稳固绝非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 “无妨,我还不至于跟一个下人过意不去。”余生微微一笑,从棋盒中抓出一把棋子,问道∶“猜先吗?勇士?” 早和眉眼处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不过这次他却没计较着让余生纠正,而是将双手从宽袖中抽出,大方道∶“猜先就不必了,大人请先行吧!” 这下子令余生有一瞬间的震惊,若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是绝对不会将棋局的先着优势拱手让人的,看来眼前这个名为早和的人,的的确确有两把刷子。 余生随后微微一笑,朝图南低声道∶“好好看看这局棋,不论我是输是赢,先了解一下瀛洲的棋路,不管怎么样都对你之后对上瀛洲名人有好处。” 图南闻言心底更是震惊,师兄所言之意是说他也没有胜过眼前这个人的把握吗?要知道二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余生在棋道上可从来没有对谁展露出过这样谨慎的态度。 余生并未急着落子,而是从图南手中接过茶杯与茶壶,径自倒了两碗茶后,把其中一碗推向早和,并言道∶“天气酷热,饮杯茶先?” 看了眼推向自己的那碗宛如白水一般,并且还漂浮着黑乎乎的茶叶沫子的茶水,早和已是怒火中烧。 任他心性再如何稳固,现在也渐渐有些失去耐心了,要知道现而今正值三九时节,余生却在这里扯什么天气酷热,糊弄鬼也没这么糊弄的啊!想到这里早和面色冷峻下来,冷声说道∶“你到底敢不敢下?若是不敢便速速让开,让你们大楚棋圣与我对弈!” 余生悠悠地吹了吹茶水,轻啄一口后,手指紧跟着捻起一颗棋子,随着一声清脆的棋子与棋盘碰撞声响起后,他落下了第一子。 棋子落于自己这边左下角的星位位置,看到这一手棋的早和眼睛眯起,深深地看了余生一眼后,终于可以确定余生就是在羞辱自己。 棋道对弈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两方对弈开始时,若选择占据角位的话,一般都会选择面向自己的右上方那个角部,然后把自己的左下方留给对方占据,以示尊重,这手棋便叫做敬手。这个规定主要是为了双方都能在第一手的时候,将棋子放置于彼此最舒服的位置,当然如果对手是左撇子的话,那就没什么用了。 而早和显然不是左撇子,他瞥了眼余生的那颗棋子后,自己也抓起一个棋子,同样下在了自己左下角,不过与余生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占据星位,而是选择了小目(星位下一格)这个位置。 棋局开始后,两人较劲儿似的落子如飞,彼此之间既没有言语交流,更没有眼神间的交错,彼此心神全部沉浸于棋盘的方寸之间,只听脆响不绝于耳,只见黑白刀锋相见。 恍惚间余生眼角余光看到有人走近,抬头一看原来是韩府对过儿的那位老大爷,记忆里的大爷似乎并不怎么出门,可此刻却好奇的站到了棋盘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棋盘。余生笑着向他微微颔首致意,大爷见了后点点头,便又低头关注棋局去了。 想必大爷来此,肯定是因为余生与早和先前在门前闹出的动静太大,这才引得这个不常走动的大爷出门驻足观看。 摇摇头,收回心神的余生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棋盘,错综复杂的棋子看似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却个个儿都有着难以言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