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面前的荆本彻也有可能是东南士绅团体的一步棋子，朱由桦有心试探他的想法。在一块儿好些天了，这人大概什么样子，朱由桦也能看个三无分。 能不能办事还不清楚，但是起码不是个只会平时素手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王的腐儒。到底也是进士出身，兵部实习行走出来的官吏，对于现在军头们拥兵自重的情况十分清楚，且愿意面对和去设法解决。 但是他既然被派来监军郑鸿逵一镇，想来朝廷能掐这些军头脖子的最大要处就是粮饷。虽然像是左良玉那路货色，都是走到哪儿，抢到哪儿。可是正常的军头，只要朱由检还在京师坐龙庭，虽然也是军纪败坏，但多少总归不敢太过于放肆。依靠朝廷的文官，给自己的部下发放粮饷，还是相当重要的经济来源。 现在荆本彻受命南下，不过就眼前一条船而已，分毫见不得巨额银钱，至于军粮，那更是一粒也没有的。 那他靠啥来监军？ 靠大义？靠忠信？靠朱由检的面子？ 至于说到了南京或者苏州，向南直隶的府库伸手，调集粮饷？那纯粹是开玩笑！南直的府库，经历了朱大典、袁继咸、马士英、吕大器等前后四任总督的疯狂搜刮，里面但凡有一两银、一粒米，朱由桦就把脑袋揭下来给大伙儿当球踢。 之前袁继咸为了应付左良玉无穷无尽的索求，甚至都已经开始闭城大索百姓了，现在他在南京城的名声臭的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人人喊打。 就凭荆本彻一个监军道，从哪里搞银子呢？ “大人应当看到淮南江北，此番风灾，波及之广，前所未见。怕是今年绝收便在眼前，百姓尚需官府救济，赋税无从谈起……”朱由桦指着船外那些田中的水道，就没见着一株水道傲然挺立的，全都倒了。 “也不知怎么滴，今年的风灾居然如此严重！”荆本彻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台风，且台风还进入了南直隶境内，造成巨大的破坏。 “上江用兵，吕军门必定大催钱粮，此番被灾，怕是筹集不到几多钱粮咯。” 朱由桦这话表面上是说吕大器现在正在催督左良玉动兵，赶紧去收复武汉地区，并设法打击和消灭张献忠这一心腹大患。但是实际上也是在试探荆本彻，人家总督需要监军打仗，你一个监军道员就更别说了。人家可以举全南直隶的府库供应左良玉，你荆本彻有什么本钱，能够去指挥得动郑鸿逵。 “此事却也不甚着急，先行敷衍二三月倒是不难。”荆本彻似乎成竹在胸。 “哦！大人已然筹得兵饷？”朱由桦这回是真的十分好奇，荆本彻看着也不像是生财小能手啊。 要是他真有理财的本事，绝对不可能被一撸到底，扔到家里闲住好几年。没见着邱祖德听到朱由桦自称有监生出身，就立刻委署县令。像是韩道浚和陈潜夫，那都是举人出身，现在也已经做到了巡抚和兵备道。 荆本彻可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出身，和他同科的，不说人人做巡抚，现在也早就成了主政一方的大员了。而他到现在才因为整个朝廷人才的枯竭，以及可能存在的东南士绅的暗中运作，得以从新任官。说明他的才能，也就是正常普遍水平，并没有高到能让咱便宜大哥朱由检时时记住，临事选用的地步。 “苏州浒墅关尚有该解户部关银数万，圣上已经允了本官三万五千两。” 啥！ 先不谈朱由检扣扣索索那个性格，要知道浒墅关那可是全国七大钞关之一，巅峰时一年四五十万两的巨额收入。等到了清代，极盛时，每日所收的关税就多达五千两之巨。这可是一只货真价实的会下金蛋的老母鸡，出了名的。 这种重要的财税收入之处，自然是不会给其他的野鸡染指，钞关的主事，没有东南士绅的点头，那是根本不要想来做的。 现在朱由检开口从浒墅关拨银子给荆本彻，而这个提议还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或者抵制，说明东南士绅们对此表示了默认，甚至可能是有意为之。 在南渡之说日益热烈的情况下，东南的士绅们也已经开始准备起割据东南半壁的兵力来。让他们自己练兵，他们是没有这个本事的。那么拉拢现成的军队就成了第一选择，大军头拉拢不得，小军头却是容易。 今天搬上一千人南下，明天再调二千人南下，蚂蚁搬家式的要人，总归能在江南聚集起足够割据的兵马。 一方面说明这东南士绅也不全是醉生梦死的屑人，一方面也说明他们做好了再度夺权的准备！ 难怪当初崇祯允许办理团练的诏书下达以后，东南的士绅响应者寥寥，甚至还有些士绅认为担任保甲长很是落拓，不愿意做这种“赤佬”干的活。 除了阎应元积极响应这一号召，在江阴办理了一支小小的团练以外，连府城武进，都空虚的很，一个团练兵都没有。 原来是因为他们早就开始布局，拉拢尚且还在北方的小军头们，逐步转移南下，为建立割据的南明小朝廷先打下基础。 毕竟保卫他们家业所在的东南，他们还是很有积极性的嘛。何况还能在将来的政治斗争中占据先机，何乐而不为呢。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淮南绝收，江南断粮，有兵马也顶不上个屁用！ “不知郑本兵麾下有多少人马？”朱由桦心里都给东南士绅鼓掌了。 咱朱由桦先知先觉南下准备，本以为自己最牛皮，但是实际上，东南士绅们也早就开始做准备了，一点儿不比穿越过来的朱由桦慢。 “约有万余众，大小兵船三百余。实际的兵额嘛，尚需检验。”荆本彻显然早就做过功课了，鞑子知道郑鸿逵的水平。 “万余众？若是万余众，这三万五千两杯水车薪啊……”朱由桦复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