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彝在南京江面戒严解除以后,终于雇到了船,一路来到常州武进县。现在太湖群盗受抚,一概洗白,家丁们堂而皇之的称自己是太湖总兵钮煜珉的属下,在常州迎候夏允彝。 于是人这刚下船,就被朱由桦派去的家丁给接到了。多少到是让夏允彝觉得这个受了招抚钮煜珉还算是尊奉朝廷,知道他来监军,还派人提前打站迎接。 走吧,去太湖上任呗! 换上朱由桦派来的船,一路行至太湖。很可惜朱由桦和钮煜珉都不在太湖,夏允彝只得向留守的笪闳出示了公文,并验明了火牌告身,这便算是上任了。当然他也问了一众人的去向,可是笪闳只说朱由桦等人去了苏州,多的便不肯再说。 一想到苏州乃是邱祖德的驻地,可能是邱祖德有什么军事任务要布置,夏允彝便也释怀。他初来乍到,暂时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而且现在各路军头势大难治,能像这样对他以礼相待已属不错。到是居然已经有文吏投了这原本不过是水贼的钮煜珉,想来这个所谓的贼,多少也有一点仰慕教化的心。 “本官托大叫一句老弟,不知老弟在此处经历了几多时日?”夏允彝当然有资格称大哥。 作为一个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且儿子都已经十五岁的前辈,笪闳也是给予了相当的尊重。毕竟夏允彝完全可以自称一句老夫,但是却平辈相交,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下官在定海处约有一年,只充文书而已。”笪闳站起来,向夏允彝行礼,读书人嘛,就是讲这一套东西的。 “一年?这钮定海才受抚不足二月啊……” “其实此前定海并非全然从贼,间或做船运押漕及北上行商。下官受雇,管理文书。后来邱抚军按临江左,大发天兵,定海汇集各众,这才复知此事。”笪闳还给朱由桦洗了洗白,既说自己一开始也不知情,又说朱由桦也是做正经生意的人。 “原来如此。”夏允彝听了之后,微微点头。 他就是江南这边的松江本地人,万历年间就中举,一直是那种积极参与地方自治的大士绅。对于江南普遍存在的奴变起义,以及无法生存的良民投入太湖为贼的事情知之甚深。太湖群盗说白了就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而已,真正的江洋大盗只占了少数。 而且由于不是那种凝聚力极强的大股贼匪,没有形成团营,各自为战的太湖群盗连个县城都没打下来过。所以在明朝官方眼中,也就是个一般盗匪,和北方攻州破县的大贼相比,都上不得台面。 没有了打破官府大户的巨额收入,除开种地打鱼,可不得要干些介乎于黑白之间的买卖才行嘛。夏允彝甚至怀疑钮煜珉卖过私盐,绑票啥的铁定也是干过的。充当漕帮船手,帮助漕船北上肯定只是部分小生意。 “此前劫夺皇粮,实在因着夏中雨水多,收成难以果腹,无可奈何。”笪闳现在都上了朱由桦的船了,可不得只能继续帮朱由桦洗了嘛。 “当时尚在福建长乐县任上,此事老弟与我细说呢。”夏允彝在福建长乐做了五年知县,前不久才升任吏部考功司主事。 但是现在吏部那就是周延儒和他的小弟吴昌时、董廷献的自留地,根本容不得别人插手。连史可法都被排挤出了南京,现在搁江北扬州督师了都,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主事。可不就是被一脚踹来了太湖,以江西道监察御史的身份监军。 如今来了这个太湖,夏允彝也是希望干好这份监军的工作。在福建,那郑家是什么模样他看的明明白白,所以想要感化这些军头,那难度不下于登天。眼前的这个笪闳,读书知礼,谈话间也有忠心于王事的意思,似乎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能不能先把这个掌握着太湖水军文书后勤的文官给拉拢到自己的麾下,或者说起码建立良好的关系,然后和他一起对钮煜珉施加影响。使得钮煜珉都能尽全力维护这长江的江防,帮助大明挡住可能从北方袭来的所有敌人,维护这半壁。 “此事说来话长……”笪闳在钮埼这个地方,根本没几个能谈得上话的儒生,眼下有个现成的人能和他吹水,那正好。 两个人算是打开了话匣子,随后笪闳更是央着钮二嫂,帮着收拾整治一桌席面,好给夏允彝接风洗尘。 “这位是钮定海之妻?”没想到眼前手脚麻利的妇人,居然是太湖总兵钮煜珉的夫人,夏允彝有些惊奇。 “是的,钮二嫂管着后营一干家眷,缝补浆洗。”笪闳到是已经习惯了。 “难怪这定海能外统数万习流,原来家中有贤内助。”夏允彝夸赞了一句。 这边就着简单的菜肴和农家的米酒,两人好一阵推杯换盏,聊起各种见闻来。夏允彝好奇于太湖水师的军情,而笪闳则了解朝廷的动向,以及福建郑军的构成等等。 ………………………… 朱由桦去哪儿了? 当时是因为钮煜珉派在苏州吴县的家丁,已经找到了几个可能是那位假冒太子的王之明的人,具体他们也不敢在吴县城内直接绑票抢人,所以还是需要朱由桦亲自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