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官府管不管地方上的劫案抢案的问题,朱由桦还有一个关心的就是团练问题。 没错,朱由检其实也已经下旨,明令天下各地的士绅办理团练(实际为崇祯十六年三月颁布诏书,此处提前了一个多月)。而各处士绅,实际上早在之前,多多少少都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在自己的乡里,结团自保。 便宜大哥朱由检下诏对各地结寨自雄的团练武装赦罪录功,并且但能擒斩伪官即与授职,能收捕贼徒即与给赏,能破贼恢城献俘者即行超擢,断不逾时。之后又下诏颁布赏格,有能擒斩李自成者赏银万两,封侯;有能擒斩张献忠者,官极品,世袭。其他立功者,各有封赏。 不仅办团练不再是什么罪过,还可以参与对贼寇的作战,立功者各有赏赐云云。但是朱由检这时候下旨已经太晚了,整个北方除了吴三桂和孙传庭两支大规模的野战兵团外,剩下的歪瓜裂枣,大都是些卵用没有的废物。 其他的,虽然也有些忠君爱国之士,也有三两支能御贼的队伍,可是规模既小,又乏粮饷。根本起不到以官军正面堵截,以团练四方邀战,正侧配合,互相呼应,败贼恢复的效果。 让毫无作战经验,匆忙组织的团练上阵既不现实,也不可能。地方上的,尤其是北方的士绅,实际上已经对朱由检和明朝廷产生了相当大的失望,甚至可能有部分人觉得,如果李自成打死了朱由检,不打仗不抢掠了,日子也许还更好过些。 如此这般,既没有组织团练的想法,也没有组织团练的领袖。各地的团练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就只是零零散散不成规模的小队伍,发挥不了作用。 朱由桦沿途走来,并没有见到那种“正规”的团练,大多是地方上本就拥有的乡兵、民勇、弓手之类的。有些帮助规模较大,能接应粮饷的集镇维持治安。有些则就属于县城中的副役帮闲,帮同官府,征收赋税,巡查街面。 “小鱼,你们岛上有没有团练,或者说乡团、乡保?”朱由桦胡乱吃了些,这时候捧着杯茶,慢慢踱步消食。 “唔……”钮鱼正在收拾碗筷,闻言有些茫然。 “就是像你爹爹那样的男丁,被召集起来操练这样……”可能是团练这个词汇超出了钮鱼可以认知的程度,朱由桦又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好像是有过的,不过爹爹骂着回来了。”钮鱼似乎终于回忆了起来。 “哦!怎么一个情形?”朱由桦放下茶杯,扯了一张凳,坐到开始洗碗的钮鱼身边。 按照钮鱼的说法,结合朱由桦自己的消息,大致可以整理出一条线索。自从松锦大会战结束,明朝整个国家的官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以后,江南这边的士绅实际上就已经产生了相当的动摇。也许许多人都已经开始预估“改朝换代”这个大命题的可行性和可能性。 既然北方的糜烂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各种朝野消息极为灵通,且名宦大臣层出不穷的江南地区士绅,多多少少已经有了南北可能分裂,将与已经坐大的李自成形成两帝对峙局面的预估。甚至朝廷中此刻还没有明确提出来的请求朱由检南迁,或者太子南迁的决策,在江南也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讨论。 这时候,部分忠明的势力,开始对于结社和结团自保产生了兴趣! 一旦北方失守,朱由检或太子南下,以现在南方地区孱弱的军事实力,几乎不可能有任何作为。唯有现在立刻马上开始组织起人马,详加操练,那在未来的大变革中,才能谋求将手中的人马进行政治变现。 所以钮鱼口中的殷老爷,到武进县内参加了某场大会之后,回乡也开始号召百姓结团自保,设立武装。 但是这位殷老爷居然一毛不拔,要求全岛百姓,按照户等,男丁一人出三十钱,妇女一人出十五钱,而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出五钱。每家每户每月再出粮食三升,每五户出一个丁壮,在檀溪集合。每月上下旬各会操一次,并由他殷老爷担任团总。 合着集合全岛的财力人力,训练乡勇,武装保护他殷老爷的宅院土地! 地方上的百姓又不是傻比,他们既没有东虏鞑子侵略中原的那种见识,对于转战中原的李自成、张献忠等贼寇也没有什么切肤的伤痛。本来就对于结团自保没有太大的兴趣,现在居然还要他们自己掏钱,自己出兵,那纯粹就是开玩笑。 而殷老爷对于钮二这等目不识丁的百姓,除开痛斥他们愚昧无知,却照旧舍命不舍财,老百姓不肯出钱武装保卫老爷,那老爷宁肯让钱和粮食在仓里烂掉,也没有一丝一毫拿出来救自己性命的觉悟。 贱呐! “所以在此之后,你爹爹他们就再也没有去过檀溪组织乡团?”朱由桦点了点头。 “是了,没去过。”钮鱼洗好了筷子,搓了搓,把筷子插进筷筒。 “这等人以后活该膏了鞑子的刀!”朱由桦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听见。 咱这要是那位殷老爷,岛上这么多吃不饱饭的渔民,一年拿出几百石米,组织起一支队伍。等将来朱由崧南渡,手上一点实力都没有,只不过拥有一千家丁的刘泽清就可以决定皇帝人选的时候,你要是手里有五百个家丁。 一个伯爵最起码! 捞一个世镇常州都有可能! 活该在乡下做一个将来必死的土财主,空有宝山而不自知。真的是,真的是…… “那小鱼,你有没有听说武进县还有其他的老爷,或者太湖边还有没有其他的老爷在组织乡团乡勇啊。” “唔……好像有的。” “是哪位老爷?” “江阴县的阎老爷!” “阎老爷?可是现任江阴县典史阎应元阎老爷!”朱由桦心中一动,这位之材勇,将来会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