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消息的周延儒身形一顿，众人见到了他，好似见到了主心骨一般，以董廷献为首的一众朝官，纷纷围到周延儒身边。　　 与一旁欢声雷动的士人不同，周延儒这边的小圈子有些沉默，甚至沉闷。一帮人眼巴巴的望着周延儒，希望他给拿个主意。　　 虽然朱由桦处置吴昌时之后，好像完全的没事人一样，对于其他人连一点表示都没有。而且吴昌时的罪状也仅限于科举舞弊，什么弄权乱政、欺君罔上这种大罪，连个影子都没有。在谁都没有攀咬的情况下，吴昌时还真就只落了一个抄家下狱，待审定之后，可能就充军极边吧。　　 “说清楚！”周延儒顿了顿，指向董廷献。　　 “吴侍郎因着前番受南直二十三家士绅请托，于乡试时暗中关照，全部选中。为何阁部纠核，在阁老您锁院第三日便被锦衣亲军钮佥事捕拿入狱。后由何阁部、王宪台、陈制诰三人会审。各案定谳，圣裁已下。”　　 董廷献也是心神动摇，说得没那么仔细，但是周延儒还是把事情给弄明白了。这案子想来不是何腾蛟趁着他进入贡院锁院要来搞他，而是朱由桦觉得他势力太大，或者风头太盛，需要削弱一番，敲打几下。　　 下意识的，周延儒就在周围瞧了瞧，发现没有朱由桦那些少年近卫的身影，更没有朱由桦。一念至此，周延儒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是朱由桦真的要动他，那可能就不是这样平常稀松的容他自由出入了。而是应该亲临贡院，挽着他周延儒的手，一同离开贡院。然后又是升官，又是赏赐，大家好吃好喝之后，连夜派遣锦衣亲军来抄家拿人。　　 现在朱由桦好像没事人一样，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说明朱由桦有意控制整个事件的影响。那么就绝对不是要搞他周延儒，应该有别的事情。　　 “近来还有何大事？”黄道周阴人的战斗力逊于周延儒，但是想了好一圈，也大致明白了过来，是故有此一问。　　 “天子才颁《解放大诏》，出内库一千万金，赎买天下各郡县奴婢，并择其勇壮者编练车营。余者充江北军州，前番舞弊一案数千家，则充淮北颍亳之间军屯。”　　 “走，回去细说！”周延儒听完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被封锁的两个月内，发生了太多大事，朝政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需要知道详情。　　 最好还要试探清楚自己的好徒弟高名衡的态度，以及何腾蛟、韩道浚两位阁臣的立场。最重要的是朱由桦在最近两月的行止，是否有什么针对。　　 等坐定之后，知晓朱由桦特别派了松江府出身的陈子龙陪审，又给了高名衡时间，让高名衡能和吴昌时串供，只处置实证在手的那二十三家士绅。周延儒心中大定，已经确认就是吴昌时那个没脑子的傻胚，只想着搞钱，把事情弄得太大。　　 偏偏又撞上朱由桦想要整治一下不大乐意交税和承担加派的江南士绅，吴昌时只是恰好，换做刘昌时、马昌时也一样，并不因为他是谁而改变。　　 “好了，老夫要入宫谢恩。”换了一身新衣裳，周延儒又梳洗了一番。　　 “阁老……”董廷献欲言又止。　　 “慌什么！有阁老在，还能出什么大事！”黄道周小声呵斥了一下董廷献。　　 要不是这厮搞人有一手，周延儒还用得着这种工具人，黄道周早就把这种货色给踹出去了。袁绍好歹还能称得上色厉胆薄，表面上威严厉害。董廷献这厮，连表面上都是猥琐的样子，属实不堪大用。　　 被黄道周说了一句，董廷献悻悻退下。好在他没皮没脸，只是立刻站起身来给周延儒开道。这小子有一点到是很清楚，他的一切都是周延儒帮他弄来的，只有伺候好了周延儒，他的地位和官爵才能稳固。　　 入得监国府，朱由桦走到阶下，迎接周延儒和黄道周等一众考官。这很正常，科举抡才，乃是国家大典。不光是士人百姓重视，天子皇帝也同样重视。不光是规格上隆重，对于考官也要礼仪备至。朱由桦降阶相迎，属实是一般操作。　　 朱由桦温言抚慰了一番，然后一一下赐袍服冠带之类的东西。按照道理来说，朱八八立国的时候，百官的官服是朝廷赐给布料，然后自己裁缝的。如今朱皇帝抠门啊，居然连这种东西都给省了，当官的要是不贪污，连公服都没得穿。　　 所以别说朱八八抠门，朱八八后面的朱皇帝，也抠门的很。甚至感觉比朱八八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干的相当不算人事。　　 其他的同考官知道后边有大戏，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便纷纷起身谢恩，领着布料衣裳回家去也。单独留下周延儒和黄道周，由他们和朱由桦再进行下一场奏对。　　 见众人都识相的退走，朱由桦让钮绍瑜在门边守着，便与周延儒和黄道周在花厅坐下。天气开春，南京的农历四月已经有些热气，但还不至于闷人，正是一年中的好季节。　　 “阁老为国选才，辛苦了，辛苦了。”朱由桦绝口不提吴昌时一案，只是延续刚刚的赏赐科举一事。　　 “臣不过为王任事罢了，谈不上辛苦。”周延儒很恭敬的起身行礼谢恩，然后复又坐　　 下。　　 “少宗伯亦是辛苦。”朱由桦摆了摆手，又转向黄道周。　　 “不敢居功！”　　 见两人似乎都有心理准备，朱由桦心中暗暗点头。显然周延儒已经在短时间之内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一点儿没有焦急慌乱的样子。到底是经历了崇祯朝十五年五十四个宰相大学士那种腥风血雨的时代，又能幸存下来的精英，论这个眼力劲，就远胜一般人。　　 “此番授江北经略孙白谷东阁大学士一事，阁老当是知晓的。”朱由桦微微笑道。　　 “孙经略大捷有功，理当恩赏。”周延儒也点了点头。　　 “我意孙白谷还是经略江北，不充朝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