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层关系，陈子龙对待朱由桦的态度立刻就转了向。一开始只是当朱由桦空气，现在因为先是擒获胡乘龙，后是同年世兄徒弟，感情上大为改观。　　 毕竟明代，或者说古代，对于师傅弟子的名分看的还是相当重的。天地君亲师嘛，师仅次于亲。章旷收下小保八为弟子，就等于是小保八的大半个爹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关系会影响两人的一生。　　 而与章旷同乡又同年的陈子龙，等于是见自己半个大侄子的哥哥，虽然关系有点绕，但不妨碍有关系。况且这种事情根本没法冒充，稍微一问便可知道。　　 他乡遇故知，呸，他乡遇亲人，怎么也要亲近一番。　　 陈子龙也正好引兵往金华去，他正在参与对邱凌霄父子的围攻，乃是临时抽出来镇压胡乘龙天萌国起义的。现在贼首胡乘龙授首，剩下的乌合之众只要地方上的州县乡绅自己动动手就能敉平，不再需要他这支精兵。　　 嘁！　　 两条腿行军都不肯，在钱塘江边抢了近百条民船代步，也好意思！　　 因为兵马是浙江巡抚董象恒的抚标，由一名游击将军实际作战指挥，虽然配属于陈子龙，但是他还真没办法要求甚严。只要这帮人不滥杀无辜，就算是大吉了。“征用”几条民船行军，那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1　　 一场仗下来，这些官兵又是抢夺起义军的财物，又是收拢先被起义军夺取，现在被官军“缴获”的财物。一个个喜笑颜开，挣得盆满钵满。到是十分欢快的义务做起了江阴粮船的卫兵，跟着漕船一道往金华去。　　 原先还不怎么在意朱由桦的陈子龙，到底上了朱由桦的船，因着两人的船上啥都有，更方便生活。三人用着酒菜，好一番畅聊之后，陈子龙发现朱由桦果真有几分格外的气度。　　 像是擒获胡乘龙的赏银二百两，因为是钮鱼一棍子把胡乘龙打翻的，所以朱由桦一分不取，和他们父子商量之后，留着给钮鱼将来盖房子娶老婆。江南地区婚丧嫁娶等大事的操办，都奢侈的很。就算是小门小户，嫁个女儿怕不是都要十两银子朝上。以至于“蓬门敝女，亦有一二件头面衣裳。”　　 有了这二百两，钮鱼取老婆才是万无一失。又不是要什么官家大小姐，普通的民女即可。指不定钮二和钮二嫂都已经替他物色好了。　　 至于所有守船的勇壮，说好的奖赏一人一石米也全部兑现，要银子的给银子，要米的就单独留一石出来在朱由桦的坐船上，一道带回江阴。　　 这样赏罚有度，毫不偏私的押解差役委实少见，或者说是从来没见过！　　 陈子龙所在的松江，在明代也是赋税重地。当年王旭见识到的漕运上种种丑恶，他陈子龙十分清楚。要不是他家薄有声名，他还考上了举人，指不定哪天粮差就签到了他头上。　　 朱由桦这种和白莲花一样的粮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这是陈子龙最直观的感受。1　　 再加上王公略一个武举人，明明受命统带二十余名弓手，却反而变成了朱由桦的“手下”，甘于受命。兵丁勇壮们也是咸而服之，都说这是三箭退敌万军的神射朱三郎。　　 一个待人宽和有气度，武艺精熟，箭术超群，还不带有多少自傲，与士兵勇壮能打成一片的人，标准的良将苗子啊！　　 “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左侍御求兵若渴，你……”陈子龙自己是个司理外加署理县令，肯定没有办法拉军队带兵的。　　 他现在要是浙江金衢严道道员，保准儿就把朱由桦和王公略给拦下了，多好的两个武将苗子。甚至江阴的这些团练他也会一道公文强留下来，反正浙江的民乱根本平不完，到处都是起义的贫民，就借调一辈子呗。　　 但是很可惜他不是道员，凭他一个县令自然是办啥啥不行，只能听令从事。而左光先又是个有主意的人，或者说固执的人。他很少听别人的意见，一切以自己为中心处事。1　　 这也是他在浙江能强征兵勇粮草，并成功镇压各处起义的原因。耳根子一点儿不软，就是硬干。你要是反对我，我就弄你，弄死你。弄到全浙江没有人对我说二话，那还有什么事情会办不成呢？　　 现在陈子龙没办法收下朱由桦和王公略，只能把两人荐给左光先。可惜说这个话，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　　 “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了，但是我等家在常州，实不愿……”朱由桦和王公略两个都不愿意来浙江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闯荡。　　 要是陈子龙官高爵显直接开价码拉拢，王公略可能考虑考虑，现在不过是推荐给上官。上官又是个“犀利”的人，谁知道是什么结果。何必浪费这段善缘，拿去用在没啥用的地方。　　 “可惜了可惜了……”陈子龙略带惆怅，放下酒杯。　　 “只有一事，小的想向大人打听一二。”朱由桦好容易有机会开口。　　 “什么？”　　 “金华东阳有许生，言午许，字子玙。乃是当地的望姓，曾在嘉兴求学。”　　 “许生？”陈子龙抚掌沉思。　　 “有了，是否唤做许都？”　　 “是了是了！”果然有这人，朱由桦心中一喜。　　 “左侍御屡次檄他，均以母病固辞。”陈子龙摇了摇头，不知是什么感情。　　 难怪了难怪了！许都在乡办理团练，在每一个士兵都很宝贵的明末，左光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支近在咫尺的团练。而许都居然没有应征前去参战，除了朱由桦知道真的是因为他母亲病重根本走不开之外，横行浙江的左光先只会觉得这个人仗着自己的家世，不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不愿意来奉承我。　　 好贼子！我就是要搞你！　　 想来这边邱凌霄的起义一平定，就会有人告发许都谋反，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派人前去抓捕，把许都给调教整治一番。　　 哪曾想，各种诱因触发之下，居然会导致一场十余万人的大规模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