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字,那真称得上一句“引人入胜”! 不说本来就在观望的百姓,连两世为人的朱由桦都生了围观的兴趣。杀人见的多了,但是在有王法的城镇里,还是大白天,满大街都是人的情况下,当街行凶的那可真的不多见。 正在揉面做烧饼的摊主和他那个下馄饨的媳妇都不由得停住了手上的活计,更不要说正吃着烧饼,闲着没事干的王初九和钮鱼。一个铺子统共十来个人,都把脑袋探出来看向巷里传来杀人救命声的住家。 原本就热闹的街巷,更加热闹。左邻右里,纷纷打开院门,一溜烟的拥挤到那户人家附近,对着敞开的院子指指点点。 朱由桦会了帐,终究是带着些许的好奇,脚步不由得转向了他人口中死了男人的陈家。并不宽敞的街巷一下子堵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的谈论声震的人耳朵疼。 但是拜这些闲人的闲言碎语,朱由桦也大致明白了过来整件事的情由。 踹寡妇门,吃绝户!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直白。这户陈姓人家谈不上钜富,但是也薄有身家,在江上也有柴场,在城外也有田地,城内除开这间三进的宅院,还有一间赁给别人的铺面。家产总算起来,约莫有一万三五千银子,死了的那个陈姓男主人,还是个廪膳生员,上头刚蹬腿,不过才三十七八岁,多少带着英年早逝。 陈秀才在城内外到有几个亲戚,但都不是至亲,仅有的一个大哥走的比他还早,剩下的都是些堂表兄弟,关系隔了好两层,有些连过年都根本不走动的。 和钮鱼家一样,因着去年冬初那一场大风寒,陈秀才受了冻,才吃上两副药,将歇了十几天,居然一日差过一日,最终在年上头一天咽了气。算算日子,三七都没到呢,眼下才二七刚过。 他那些隔得老远的同族兄弟叔伯,因为占着一个陈,所以头七刚过,人还没送走,就欺上门来表示要分家产。原因很朴素,也很简单。 陈秀才没有儿子! 没有儿子就直接等于没有继承人,这年头那是什么媳妇、良妾、待嫁的女儿、出嫁的女儿,分门别类,怎么分家产都有《大明律》写的明明白白,但是那在民间就是一坨屎,宗族之间根本不管你什么《大明律》,都还不如擦屁股的纸呢。没有儿子,其他的什么老婆女儿小妾,全部滚蛋,家产同族内的兄弟叔伯分。 鲁迅写过的祥林嫂就是最好的体现,她被强行嫁给了贺老六,但是丈夫贺老六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干活勤快,祥林嫂又和他生了儿子,居然过起了美满的好日子。可是贺老六年上受了风寒,一命呜呼,这般轻易就死了。 重点便在这儿,贺老六死了,但是贺老六和祥林嫂所生的儿子阿毛还在。于是这回贺家的户主就成了还抱在怀里的阿毛,如果阿毛正常长大,那祥林嫂估计也就是过着平凡且艰辛的守寡生活。 可恰恰就是阿毛被狼叼走吃了,这下完蛋,原本因为贺家有男丁,所以左右无非嫌弃她是个寡妇,却无人真的对她如何。现在阿毛一死,贺老六的兄弟叔伯一齐上阵,所谓的贺大伯直接夺走了房屋和土地,连衣裳都没让祥林嫂多带一件,就把祥林嫂给赶走了。 这就是封建时代,残酷的宗法制度和男女不平等的最直接体现! 现在陈秀才家就是这幅景况,本人尸骨未寒,老婆小妾还带着孝,他那些狗屁兄弟叔伯就已经聚在院内,大声的痛斥他媳妇。要求他媳妇赶紧把房契地契都交出来,还有打开家里挂锁的仓房,任由他们抢夺这些金银细软。 陈家媳妇自然不肯,都是些根本不认识的狗屁亲戚,凭什么要把上万两的家产分给这些人渣垃圾。家中的几个伙计也手持着棍棒和十好几个陈姓男子对峙,双方的状况绝对称得上一句一触即发。 正当口有个丫鬟扶着个年轻女子从院里出来,颇有两分姿色,怪符合“女要俏,一身孝!”的说法。更重点的就是,这女子显怀了! 这也是陈家对抗这些所谓兄弟的人渣的最大依仗,陈秀才的小妾正怀着身孕,如果生下来的是儿子,那这些人就是光天化日抢夺民家,直接当场杀了都是无罪。 但是毕竟没有办法确定这生下来的就是儿子,这也是人渣们的说辞,要是生下来的是女儿,那可就去您妈的蛋,有多少远滚多远。 女儿赔钱货,将来嫁人了就跟别人的姓。陈家的家产,只能由陈家的男丁继承,没有男丁说破天也没有用。 大概是这一回势在必得,十几个陈姓男子直接涌上前去和陈家的伙计推搡起来,并想要抢夺陈秀才媳妇身上的库房钥匙。但是陈家媳妇也是厉害人,拿着一根毛扫帚,左拍右打,尽显巾帼本色。 双方那打的一个不可开交,围观群众纷纷鼓掌叫好! 就差来个小贩卖瓜子花生饮料了的。 到底陈家的伙计才四五个,很快就被十几个人渣制伏。各个鼻青脸肿,吃了好大一顿老拳,现在只能躺倒在地哼哼。 而十几个人渣显然也不是孤身前来,自有原本带在人群中的女眷出来隔挡住陈秀才的媳妇和小妾,不让他们阻拦。 一场快乐的抢劫大赛就此开始! 因着没有抢到钥匙,一时进不得库房,这些人渣只得在花厅正房里行劫。古董摆设,首饰头面,锦缎被褥,没有什么不抢不拿的,一个个手脚并用,生怕自己抢的少了,吃了亏。这时候陈家媳妇就算再哭喊,也没有用了。 虽然也有街坊露出不忍之色,但是到底没有人上前帮忙。普通人哪里愿意惹上这些人渣垃圾,更何况这也算是陈家的家务事,外姓人不好置喙。 “小鱼,赶紧去街口报官,就说这边发生了抢案,已经有人被殴伤致死!”朱由桦故意大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