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怎生还是这般操切啊!” 朱由桦一阵头大,此前他写信让高名衡诸将以损失巨大,粮秣不济等为由拒绝朱由检的调令,在北直隶山东地区为大明保存一支机动兵力。 可是朱由检就和输光了本钱的赌徒一样,连这点可以为他也许会发生的南渡逃命做护卫的军队都不放过,一定要丢进河南那块血肉大熔炉,把自己的所有家当全部输光为止。 “殿下不可妄议!”韩道浚赶紧出言阻止自己的这位大弟子,有些话别人能说,身为皇室近枝宗室的朱由桦却不该说,也不能说。 “是我失言了,那诸位大人近来可好?”朱由桦顿了顿,不再纠结。 “殿下一路行来,看在眼中,还不知我等过得如何?”高名衡没有开口,王燮自认为和朱由桦有过几次交往,可以说得上话。 “是啊,诸位操劳国事,夙兴夜寐。” “殿下所来,总不会是为了言语上慰劳我等吧。”高名衡终于开口。 “原本确乎只是想来瞧瞧,不过嘛……诸位现在准备作何打算?” “殿下有何见教?”高名衡见朱由桦风雷飞至,又气度高量,现在端坐主位,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面,有心看看朱由桦的才量。 “高军门反倒来考校我了?”朱由桦知道高名衡之前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乃是为了设法自江南筹措兵饷粮秣,并不是亲近朱由桦或者更进一步什么的。 现在高名衡这样反而让朱由桦十分放心,毕竟自己不过是一个在世人眼中根本不可能有继承皇位机会的亲藩庶子,想要立刻就有人倾倒相随是不可能的,遑论是高名衡这样的督师大臣。 你要是曲意逢迎我,我倒要多思虑一二了! “考校称不上,只不过是下官也无有对策罢了。”高名衡笑了笑,对于朱由桦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哈哈哈哈哈,只需向城外托言有漕船数十,粮米数千乃至万石转运至城即可。”朱由桦要说对策其实还真有一个。 “哦?殿下带了数千石粮来?”众人一下子大喜。 “非也非也,此番只得黄金二百两,白银三千两,米六百石而已。” “那殿下……” “让城外知道城内有漕米万石,这大军便也不用南下啦。”朱由桦咧嘴一笑。 “榆园贼!”高名衡立刻反应过来。 “军门不愧是才智之士!” 在明末清初十分有名的榆园军眼下正在范县、曹州一代横行,在明时他们自然是反明的起义军中的一支,在清时他们又是反清复明的起义军中的一支。实际上不过是生活无着的百姓,为了生存而组织起来的“乞活军”罢了。 其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在明末清初的艰难时局下生存而已,若要说真是铁了心要如何如何,怕是未必。 自崇祯十三年,榆园军起兵以来,北直隶、河南、山东的百姓接二连三的参与加入榆园军的队伍,众号百万。可想而知在范县小小的榆园一带,聚集起码数十万百姓,那粮食肯定是不够吃的。所以榆园军多次袭击山东和河南地区的漕粮运输,夺取明朝廷的官粮。 此举不仅使得榆园军得到了粮食补给,还大大锻炼了榆园军士卒的战斗力,为他们将来持续十余年的抗清斗争奠定了基础。 然而自去年十月末东虏阿巴泰斩关入寇中原,一直到今年四月才全部北返。中原遭到反复的蹂躏,高名衡这样的官军都得不到足够的补给,就更不要说榆园军这样的起义军了。 就算他们有部分人手耕种粮食,但是以小小的榆园一地也绝对供养不了那么多百姓。眼下东虏退去,漕运重开,乏粮的榆园军一定会想尽办法袭击漕运,夺取官粮,以缓解榆园地区的粮荒,保证自己人马的吃喝。 眼下已是六月,江淮之间早已麦熟,高名衡作为督师,从淮安得到一批粮食补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漕船不断开至临清,显露出临清有数千石乃至上万石的巨额粮食仓储,那么就在近处的榆园军会不会闻风而动? 会! 一定会! 到时候“百万”榆园军攻来,别说什么南下河南助剿李自成了,高名衡连自保都十分困难。朱由检就算再催促,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和借口来拖延,甚至回绝。 反正手中大军三万,只要兵马在手,朱由检就不可能真的对高名衡以及诸位大将问罪,到时候顶多连续下旨切责。可切责怕什么?随便骂,当到了巡抚总督的大臣,哪个没被朱由检骂过?骂的难听的都多了去了,不差他们几个。 只需临清这边散布出去有漕粮的消息,榆园军袭来,凭高名衡的本事,要是连长途奔袭来的土寇都打不过,那趁早死了拉倒。 榆园军的丁壮了不起十来万,不可能不守家,那么顶天来一半,五六万,七八万贼兵。精锐老贼有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这点老贼,还不够虎大威一个骑兵冲锋的,轻易至极。 高名衡到时候顺势发兵去战,起码战个两三个月吧。等这边战完,江南的四百多万石漕粮就要北运了。山东的官军已然完蛋,朱由检刚刚任命邱祖德担任山东巡抚,想要靠光杆司令邱祖德守护山东漕运? 可能吗? 到时候还不是要仰仗高名衡来护卫漕运安全,等漕运结束,那崇祯十六年也基本结束了,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或者说在许多人的心中,还能不能有崇祯十七年都是一个未知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不起了。 “榆园贼中,勇武骁锐的也约有万众之多,军门若可招抚,则又可得劲旅一支。”朱由桦看高名衡秒懂,很是欣慰。 “榆园贼击之不难,若说招抚,钱粮不好解决。”高名衡已经大致猜透朱由桦的计划,但是对于招抚贼兵,还是拿不准。 “这就看军门你的本事咯!”总不能真靠我来给你筹措粮饷吧,朱由桦笑着看向高名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