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时最急的并不是正在争抢过河的绿营和八旗,而是把手下标兵都派出去维持秩序,身边只剩下百十骑的洪承畴。 他急什么呢? 急他在淮河南边,而不是淮河北边! 别的将校有亲兵护卫,所以可以团聚在一块儿,不管是打出一条路,还是砍出一条路,总归有一条路可以给他们走。洪承畴就冤枉了,明明自己也有好几千标兵,但是为了维持一开始的秩序,都给派了出去。 现在就算想砍杀出一条血路来逃生都几乎不可能了,除了兜马转圈之外,居然毫无办法。不过老天鹅并没有把他一个人丢在淮南,数万人往冰面上一踩,那冰面再也支持不住,咔嚓一声,当下断裂,立时落下去不少清军士卒。 一块陷,块块陷,一里多宽的河面迅速崩裂开来,除了已经过河的小二万人之外。正在河面正中心的数千人,像是出了烤箱的蛋挞心,风一吹,冷气一到,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都被卷进了淮水之中,连声“救命”都不曾呼出。 过了河了纷纷暗道侥幸,而没过河的捶胸顿足,也许有人是因为兄弟手足淹死在了冰冷的淮水之中,但更多的则是哭喊自己尚未过河。 一下死了数千人,淮河上下空出老大一块位置,下了河的往上面跑,没下河的也连连回退,好像脚下的泥地都会崩塌陷落似的。 给了洪承畴一个老大的机会! 有一道浮桥空了下来! 虽然因为桥下的冰面裂开,整个浮桥不免有些摇晃。但是这浮桥都是洪承畴亲自督造的,全程他都在场,很清楚这个浮桥质量没有问题,晃动不过是因为船下冰面裂开游走而已。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洪承畴这便拍马向浮桥冲去。若是原先还有秩序的时候,他还想着要收拾一番局势。现在秩序崩坏,全军大溃,那还谈什么呢,只有逃命一条路罢了。 冲出寿州的王旭也被困在河边的数万清军所吸引,指挥三股大军向河边杀去,占据河堤,居高临下射杀底下干枯河道上的清军,同时把清军向冰面上驱赶。能让清军自己淹死,总比用刀一刀一刀砍死来的省力。 这里就是王旭没想到的地方了,他逼的太紧,那些前后退路都被断绝的清军反而迸发出了巨大的战力。一面顶着河堤上射下来的弓矢,一面向明军反冲锋。他们是要活命啊,求生的本能能够激发出多大的力量,一直是没办法用科学讲明白的东西。 于是王旭便只能和河边的清军搅在一块儿,失去了追击洪承畴的机会! 画面转到下蔡方向,守着下蔡的高进忠原本还想着洪承畴的援兵到了,就能里应外合把明军给打跑了。可是他等来的不是援军,而是打着“明”旗的寿州守军。这时候正阳关那边的奔逃的烟尘大起,高进忠不是瞎子,也看的清清楚楚。 作为一个三姓家奴,高进忠对于逃跑啥的,毫无心理负担。在猜测可能清军遭到了夹击,已经战败,连寿州守军都出城追击的情况之后,高进忠二话不说,带着麾下的绿营士卒就撒开十一路跑路去也。 主持攻击的王公略和时原还没打上镇墙,就发现清军跑了,又见着明旗出现。两军会师,得知王旭出城强袭清营。 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要配合王旭把清军给包圆了留在淮南啊! 王公略自己带着数百骑仅有的骑兵,将步卒留给时原统帅,一骑一步,自下蔡向正阳关穿插而去。准备把仓皇渡河的清军,都给包围住。 下蔡距离寿州本来就不甚远,王公略又是骑马,未几便跑到了正阳关呗,只见入目处尽是蓝灰色的溃兵,间或夹杂着红黄白蓝的异彩。 (说来有个问题,绿营明明叫做绿营,但是号衣是蓝灰色的,旗帜是蓝灰色的,明明都用的蓝灰色,却叫做绿营,有没有吊大的知道个详细原因?解释解释。) 清军看来真的是完啦!这样漫山遍野的乱跑,在有组织有阵型的军队眼中,那就是一盘大菜啊,只要发动攻击,就能大获全胜。 正当王公略兴奋之际,他看到在一片灰扑扑的海洋之中,有一个鲜艳的猩红色出现,格外的显眼夺目! 不用说,正是洪承畴! 虽然王公略不知道这个身披大红袍,头戴凤翅盔,胯下枣红大马的清将是哪个。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个大人物,甚至有可能是洪承畴。 于是他撇下乱跑的清军步卒,只是猛催胯下那匹朱由桦所赠的狮子照夜白,径向那红袍大将冲去。狮子照夜白到底是朱由桦都喜爱非常的宝马,神骏如龙,只是几瞬便跑到了的洪承畴身侧。 像是王公略这种弓马娴熟的大将,双眼视力极好,不然也不可能做到百步穿杨嘛。只看马上的红袍大将一把年纪,胡须都有些发白,心下便笃定此人便是洪承畴。 “穿红袍的是洪承畴,斩杀此贼赏金千两!”王公略一声大喝,镇住全场,连正在跑路无暇顾及其他的洪承畴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要说跟在王公略身后的数百子弟骑兵了。 “穿红袍的是洪承畴!”诸军一道大 喊,直把洪承畴骇的肝胆俱裂。 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洪承畴立刻把身披的猩红色锦袍给脱了下来,这还是当年黄台吉赠予他的,内衬都是狐皮所制,可惜的很。 就缀在后面的王公略见洪承畴把红袍一解,生怕左右的明军认识不得,复又大声呼喊,“长须的是洪承畴!” 话音未落,洪承畴抽出腰间小刀,便将自己的胡须一把割了下来。到底是老督师了,马上又是脱红袍,又是割长须的,胯下的马速居然一丁点儿都没有减缓,甚至因为眼前的阻拦少了,反而越跑越快。 这下王公略急了,眼前居然见不着洪承畴了,只恨自己不是八条腿,能撵着四条腿的马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