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今年又是酷寒雪灾,不知道城厢坊郭又要冻死多少无辜,太湖已经彻底结冰,如果不是必要,几乎没有什么人在这时候往外跑。 前世里见不到几次雪的朱由桦活见鬼一样,门外积雪居然有足足半米多高,而且还有累积的趋势。朱由桦每天起个大早,叼着个哨,带着钮鱼和一众少年,沿街巡视各家。挨家挨户的敲门,毕竟大伙儿住的都是窝棚,这么冷的夜晚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如果没有病寒僵倒的人,则按照哨位,每日各哨轮流出动,上街面扫雪。虽然不是全部清理,但也要大致把主要道路上的雪给清扫掉。 其实朱由桦是不怎么担心一众士卒工匠的,毕竟他们都有配发的袄子,自己多少也有一床铺盖,主要是看他们的家属。虽然也发了棉布,但是谁知道有没有各人都缝了新棉衣。这要是冻死个人,多少也影响营内的士气。 到是新盖的大澡堂子成了一帮大老爷们在冬日里唯一的乐子,除开池子,朱由桦还特意设置了大堂,烧着炉子,虽然谈不上暖和,但绝对也不冷。一帮洗完澡的抠脚大汉就聚在大堂聊天打屁,反正也没人赶他们走,只要把池子让出来给后边的人洗也就是了。 一开始只有长条板凳,后来营里的几个汉子看还剩下不少板子,这年头的农民又都是多面手。居然就给他们钉了几十张木板床出来,也不嫌硌得慌,能有个地方躺床就美滋滋。到后来更是厉害,有人从家里带大茶壶,最后发展到有几家妇女做了点心馄饨蹲在大堂门外叫卖,几个钱一大碗,有的吃有的洗,快活得很。 所以说不要小瞧这年头的普通农民的生存智慧呢,关于生活的小脑筋,那精明的很,主观能动性非常强。 朱由桦见了这模样,索性发动大伙儿扩建澡堂子,然后照旧雇些妇女在外间做些简单吃食,叫各家的半大孩子做跑腿。一溜儿炉子上安置了大茶壶,也不必要什么好茶叶,以前老百京的普通老百姓不就是喝的高碎嘛,便宜的很。 至于什么修脚的、敲背的、梳头的,也都找到了伙计。朱由桦挑兵只要二十到三十的精壮汉子,挑剩下的往往就只能做船工和浆手,自然是没有一天两顿干饭,每个月背五斗米回家的好事。现在能来澡堂子干杂活,一天三瓜两枣的也能挣几个钱。 木板床也多钉出来三百多张,算是充分容纳“顾客”了。弄的原本应该五天一轮替的兵士们天天在家盼着去洗澡,实在是大雪封门,一点儿娱乐活动也没有,就剩这一个打发时光的乐子。 大伙儿现在见面,开头第一句已经变成了“哪天轮你去洗啊?” 也不知道是谁有心,在大堂里边还盖了三间包间,说是给朱由桦洗澡来留的。朱由桦倒不想搞什么特殊化,不就是洗个澡嘛。正好展示一下咱朱三哥哥的爱兵如子,和大伙儿打成一片的良将气质。 但是最后盖都盖了,朱由桦有时也想一个人静静,不必要二十四小时都深入士兵中嘛。再者自己虽然也算平易近人了,士兵们心里总归觉得朱由桦是“老爷”,多少就带着拘束,朱由桦在场好些人就放不开了。 今儿朱由桦赶完头汤,正在和从西山岛赶回来的钮二谈事情,他那边也是同样大雪封门,好在之前运了足够多的粮食过去,只要有吃的就没啥大问题。望着钮埼这边的澡堂子,钮二也准备发动士卒们盖一个出来,反正冬天里闲着也是闲着。 两个正谈着,外面说是有客来。这倒是让两人有些奇怪,钮二那是熟悉太湖水道,知道哪里的水流比较大,那么结的冰就比较薄,完全可以一路敲敲赶到钮埼。可是外人怎么会有他这个本事,居然在这个大冬天赶到钮埼。 既然人来了,自然是有请吧,正好有包间,朱由桦吩咐上壶热茶来。没一会子,出现的居然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阎应元! “阎典史,这般天气,你怎么赶来的?”朱由桦那是真稀奇。 “哎呀,别提了,下官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岛上。”阎应元大概是觉着热,把外套脱下来,见桌上有茶,摸了摸壶,觉着不烫,这才倒了一大杯饮下。 瞧着没有椅子,只有长条木板床,阎应元也不觉得有啥失礼的,便踞坐到朱由桦对面,和朱由桦聊了起来。 “今年吏部评了个考绩优等,下官升任广东英德县主簿了!” “广东英德?”朱由桦不由得一愣,这未免也太远了吧。 人家阎应元是北直隶通州人,横穿半个中国到了南直隶江阴做典史,现在虽说升官,但是居然一下子又要走几千里去广东英德县。这简直就是从大明的最北方一路赶到最南方啊,太折磨人了吧。 “是啊,所以下官在年后就要和殿下辞行了。”阎应元多少有些别样的情感在里边。 “这,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朱由桦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茬事。 北边京师吏部也真是的,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来这么一出。安安静静的在京师等着开门迎闯王不好嘛,真是尽出幺蛾子。 “此事尚不急,这才 是大事了!”见朱由桦真的流露出十分的不舍,阎应元心下还是有些触动的,但是他现在有更加急迫的事情。 “李闯进了西安,立朝称制了是吧……”朱由桦不看阎应元掏出来的邸报抄,都能知道是什么大事。 “殿下居然……”阎应元早就知道眼前的朱由桦还是个有远识的人,只是不曾想朱由桦居然事事都料定的这般清楚。 朱由桦朝他笑了笑,接过邸报抄,打开一瞧,果不其然。说的自然是李自成在歼灭了孙传庭的陕西三边军团之后,鼓勇大进,一路进入陕西,取西安为霸业之基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