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桦心中一动，眼下怕不是被某个渔村的好汉劫了道，而是哪位“少侠”初次上道干一票。　　 心下有所猜测，朱由桦自然不能就这样出师未捷，半道被抢。把自己身上的棉袍脱了下来，胡乱包了几块碎银子和百十个钱在里面。故意没有包裹严实，往一蓬不太严密的芦苇荡上丢去。没多久，就有十好几枚制钱扑落落的往水里滚去。　　 清晰的落水声，好像每一下都撞击在某位少侠的心间！　　 “小的这就走，小的这就走！”朱由桦一边喊，一边用手示意王初九不必那么急着往回划。　　 没往回划多久，朱由桦就发现芦苇荡里有了动静。示意王初九划进芦苇荡里，暂且隐蔽起来。透过隐隐丛丛的荒草芦苇，朱由桦看的分明，一个算得上矮小，顶多只有一米五的身影，划着一只小木船从芦苇荡里出来。　　 果然是位“少侠”！　　 示意跃跃欲试的王初九不要轻举妄动，看着那少年把丢在芦苇上，摇摇欲坠的棉袍一把抱了起来。好好的放在一侧，又取出里面的散碎银子和铜钱，对于已经掉进水里的那些制钱，那少年似乎也很是不舍。趴在船边看了好一会子，最后不顾严寒，把身上那单薄的麻衣给脱了下来，连一条裤衩子都不剩，深吸一口气，光着跳入水中。　　 “好机会，初九快！快划上去！”朱由桦立刻吩咐王初九。　　 王初九发现自己被一个半大孩子耍的团团转，自然心里憋了好大一股气，这时候朱由桦一开口，撑杆猛地一挺，冲出去十几米，没几下就来到了那少年的小船边。　　 那少年也是警觉的人，听着有船过来，从水里钻出，三两下就攀上了船。眼看着朱由桦和王初九气势汹汹的赶来，二话不说就准备划船跑路。　　 被朱由桦见着了还想跑？　　 朱由桦眼见两船不过三四米距离，普通人原地起跳怕是不行，但是朱由桦艺高人胆大，反正也没有臃肿的棉袍碍事，双脚用力一蹬船板。在眼前少年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像是大鹏展翅一般凌空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小船上。　　 这时候那少年还是全身赤条条的，也许是心中固有的某种羞耻感，以及被人发觉的紧张感一道作用，啊的一声，连手里的竹竿都给吓掉了。　　 既然你主动缴械投降，朱由桦也不会因为你是个孩子就放过你。三步并做两步走，就来到了这少年的面前，趁着这少年呆愣的当口，一把捏住他的肩。突然的疼痛让少年从呆滞中转回，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人钳制住了。　　 “放开！放开我！”少年对着朱由桦拳打脚踢，但是很可惜，对朱由桦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一般的攻击罢了。　　 “好的不学，学人家做贼！”朱由桦虽然面色淡淡，但是话音里却带着严厉。　　 眼前这少年能见过什么市面，指不定一辈子到现在都没有出过这个太湖，而咱朱由桦手里的人命都好几条了。两相对比，自然是一下就镇住了眼前的少年。　　 这时候王初九也撑船赶了上来，和被吓着的小保八一道上前，好似要把刚刚当道剪径的“少侠”看一个通透。　　 果真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　　 “要杀要剐随你便，爷爷我眨一下眼睛不是好汉！”尽管被朱由桦给吓着了，但是那少年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服输。　　 “那爷倒要瞧瞧，什么样的娘老子教出这样混账的东西！”手边没有绳索，自然也不可能把人捆了。　　 “初九，接着去马岛！”朱由桦还是自信，只要自己握着这少年的手，这少年肯定跑不了。　　 估计是听到要上岛，那少年有些怂了，只是盯着朱由桦。王初九把少年的小船拖在自家的船后边，再度出发。　　 抓着那个少年的手，朱由桦自己不觉得什么，到是看到少年手臂上寒毛根根直立，这才反应过来，到底还会大冬天，这少年还光着呢，便把自己的棉袍披到了少年身上。因着朱由桦身高体壮，宽大的棉袍把只有一米五顶天的少年给包了个严严实实。　　 “太大了些，你要是穿还需裁断一大截。”朱由桦只是很正常的评论，其实并不带任何感情。　　 到是眼前的少年好像误会了什么，江南的冬天多冷，不需要在复述什么，朱由桦自己穿着单衣，居然还是把棉袍给自己穿。　　 似乎是个好人！　　 “小爷，你把袍子给了他，你穿甚么？”小保八还在好奇的盯着这个少侠，但是看到朱由桦只着单衣，还是问出口了。　　 “不妨事！”朱由桦这身体是真的好，几乎不觉得有多冷，这边小保八问起，才想到自己只穿着中单。　　 “总要披个袍子吧！”　　 “也好！”　　 穿内衣见人确实也不行，朱由桦接过小保八递来的外袍，还是从开封逃出来时穿的那身，绸面的，已经有些褪色，但不妨穿。　　 放开那个若有所思的少年，朱由桦起身把衣袍穿戴好，这才看到小保八递过来的衣带。水上的大侠果真是第一回遇着，忘记了衣带可以捆人，不过眼下看那少年模样，显然是不需要捆了。　　 几人所在的湖荡本来距离马岛就不甚远，王初九没划多久，就到了岛边。左右望了望，寻着个有屋宇港口的地方。　　 “喂，这里叫什么名字？”朱由桦突然向少年发问，把沉默中的少年吓了一跳。　　 “嗷嗷嗷……燕尾口。”少年的回答有些慌张。　　 朱由桦站起身一瞧，确实这个入村的水口，像极了燕尾。难怪会起这么一个名字，眼前港汊上还同样留有四五条小船，似乎是个颇有人烟的村子。　　 “村子呢？又叫什么名字？”　　 “钮埼。”　　 “怎么写知道吗？”朱由桦虽然也能听会说吴语，但是这两个字还是不太确定。　　 少年摇头，很显然并不识字。朱由桦无法，自己反复念了几遍，再看了看地形，终于反应过来。《广韵》《集韵》渠羁切，《正韵》渠宜切，音奇。曲岸头也。　　 不就是钮家港的意思嘛，起个这么拗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