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四人，在中原和北方任职少的四五年，长的十多年，见识过的瘟疫，那真是数不胜数，手指头脚指头都掰上也是不够。　　 高名衡原任云南道御史，巡按河南；王燮人开封府祥符知县；韩道浚任洛阳福藩王府承奉教授；陈潜夫任开封府理刑。　　 这样的组合，对于朱由桦所说的“京师有大疫！”那是未见先信了五分，剩下五分自己脑补一下，基本上也就信了。　　 “十三年（1640年），北直顺德、河间、大名诸郡，瘟疫传染，人死八九。”王燮像是下意识反应过来一样。　　 “十四年（1641年），大名等处，春无雨，蝗蝻食麦尽，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真定镇至一夜之内，百姓惊逃，城为之空。”陈潜夫也慢悠悠的接茬。　　 “十四年七月，京师夏秋大疫，人偶生一赘肉隆起，数刻立死，谓之疙瘩瘟，都人患此者十四五。至春间又有呕血者，或一家数人并死。”高名衡对于瘟疫，显然也不是毫无记忆的。　　 “今年春，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病者吐血如西瓜水立死。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者。”韩道浚的手指在“疫”字上面反复敲击。　　 四个人短短几句话，就将《明史》上超过三百万人病死的大瘟疫给轻易描述了出来。几乎每个字都代表着超过一万名无辜百姓的疫死。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京师大疫又起……”王燮想的比较多。　　 眼下如果京师城内继续起大疫，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本来就几乎吃尽空饷的京营人马，将在这场大疫中被消耗殆尽。不仅是兵士死伤殆尽，可能连帮助生产和运输的百姓也会在这场大疫中全灭。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这个瘟疫是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蔓延。上次已经导致京师疫死二十万人了，这次怕不是要疫死四十万人！　　 那么京师，以及京师左近的各城镇，在这场大疫之下，能活下来的人口，还有没有抵御来北方入寇和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的东虏的能力？　　 以满清东虏在明朝的那个间谍能力，京师大疫的消息绝对瞒不住他们。毕竟东虏那是连萨尔浒之战，明军什么部署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知道个几百万上千万人知道的瘟疫，还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嘛。　　 这要是十月份十一月份，满清照例破关而入，然后面对人丁疫死无算，毫无防务能力的京师。那不就是三个指头捏一个田螺嘛！　　 几人想到此处，不由得全身一震！　　 一个无可抑制的念头在他们心中涌出，今年大明可能要完！　　 “或许那位殿下这般提醒，有所深意……”高名衡作为一个三守开封的大将，对大明北方糜烂的局势认识的非常清楚。　　 他知道朱由桦特意点出京师有大疫，绝对不是什么无的放矢。东虏入寇那是大概率的事情，虽然山海关还有吴三桂，但是要是京师陷落，山海关的吴三桂投降东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他们家已经有不少亲眷在东虏那边了，不缺引荐人。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吃惊，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有可能。毕竟不管李自成多嚣张，在高名衡眼里孙传庭和他打个五五开，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和东虏用兵这几十年来，败多胜少，且最近败的越来越多。　　 “若是今年东虏入寇，京师怕是……”王燮知道高名衡说的是什么意思。　　 “山西周镇还要几日才能到！”高名衡突然无比渴望自己麾下的兵力加强。　　 “已经过了保定，最多十日八日就能到。”韩道浚是直接联系人，立刻禀报。　　 “一俟军到，立刻来报！”　　 “省得！”　　 “眼前这事不能不预先准备一二，派几个人随船去京师瞧一瞧具体境况。若是大疫将起，有些事情咱们就不得不做了。”高名衡在屋内来回踱步，似乎决定下的很艰难。　　 “是不是先上个书，言明今年来水少，临清漕段水枯。”王燮立刻建议道。　　 “那下官这就去开闸！”陈潜夫就是临清道员，对于临清段运河十分了解。　　 “上书可以，但是水闸还可以等几日。”现在毕竟只不过是猜测，谁知道最后会怎样，立刻开闸放水让漕运停顿，被人捅上去就不好了。　　 “聊城的那位韩太监怎么办？”韩道浚认为有这么大一个眼线在，很多事情不好直接做。　　 “和圣上说，咱们草草恢复了兖州，请鲁藩重新就藩！”高名衡和朱以海没有什么交情，他才不管朱以海的死活呢。　　 兖州现在连之前的那些遇难者都没有清理干净，根本不具备让朱以海回来继承鲁藩的条件。但是要把韩赞周给支使走，没有比护送鲁藩就藩更恰当的借口了。作为大明亲藩，鲁藩地位高隆，他们这些小小的文官怎么能够全权代表圣天子朱由检的问候呢，肯定需要天子家奴陪同才行啊。　　 “把那位韩太监调去兖州？好办法，就是这样多少要开销几个银子了。”王燮立刻反应过来，不得不说脑子确实转的快。　　 “若是能截停一百万，这点银子算什么！”高名衡这一会子，许多腹案都出来了。　　 “也是，那下官这就派人前去迎接鲁大王。”王燮知道朱以海尚在淮安。　　 朱以海不是朱由桦，他当初南逃是因为山东全是东虏，不往南跑他就要死在山东了。但是现在东虏退却，高名衡和邱祖德正在恢复山东，他的消息也已经上了朱由检的案头，那么自然就只能就地接受地方有司的“照顾”。　　 “韩抚军之前帮几位大王办理常服，可有多办的？”空手去很不合适，高名衡又想到了韩道浚。　　 “到是多办了两身，但是是为那位殿下办的。”韩道浚立马接话。　　 “那位殿下还可以等等，先挪用给鲁大王，咱们再凑个二千两，差不多也就够了。剩下的圣天子自会下赐，用不着咱们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