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与庞德公两人的初次会面最终还是结束了。502txt.com　　 两人针对庐江未来的发展达成了不少的共识，只是可惜，这些东西目前都还存在于纸面之上，想要完全落实下去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准备。　　 张彦需要等待现在庐江正在修建的水利工程结束，他才有时间和人手去推进庐江的学宫，也就是那个已经在他手上存放了许久的国立大学的修筑工作。　　 至于庞德公那边，不管是去颍川、南阳两地联系他的那些朋友，还是准备相关的授课内容，这都需要时间。　　 等到一切完成之后，他才能够真正的陪着张彦大干一场。　　 一切都在稳步的向前推进着，现在张彦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暂且不提两人之间的一些具体的合作细节，在这次和庞德公这位有名的南阳隐士见面之后，张彦还是获得了不少积极的反馈的。　　 一方面是两人在联合办学上达成的一致观点，另一方面，庞德公此番的行径也给张彦提了个醒，那就是对于世家这个群体而言，自己之前的了解还是太简单了一些，也太单薄了一些。　　 在张彦之前的理解之中，世家这种东西就好像是一道坚实的阶级壁垒一样。只要自己想在未来推进教育、医疗、人口与民众权利等一系列的改革，那世家就一定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就好像后世的那些领导人们所说过的，再顽固的敌人，也有办法去进行分化。再落后的群体，总有那么两个先进者，愿意作为旧世界改变的急先锋。　　 经过了一番清谈之后，张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之前所犯下的最根本的错误：　　 那就是世家，或者说华夏的读书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铁板一块。　　 这些人，远远没有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团结。　　 诚然，在社会结构上，这些以血脉作为传承的群体都被称之为“世家”，但世家与世家并不能一概而论的。他们的起点不同，目的不同，做事的手段也完全不同。　　 哪怕是面对某些世家群体会形成本质上打击的东西，对于另外一些读书人而言，反而可能是一种好事。　　 就拿这次办学的事情来说，出身后世的张彦难道会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吗？　　 当然不是了。　　 那他为什么一直对于普及教育闭口不谈呢？　　 他之前只是不敢而已。　　 其实在来到庐江之后，张彦就一直想要将自己麾下子民的知识分子比例……或者说最起码的识字率先拉上去。　　 只要庐江的文盲比例降下来了，那生产力这种东西，就会自然而然的因为工人素质的提升而出现本质的变化。　　 可是在原本的张彦眼中，这世家简直就是天底下读书人的代名词。　　 一旦他轻举妄动，试图在整个庐江普及教育的话，自身资源壁垒被打破的世家豪门们，很有可能会群起而攻之，就好像当初资本主义世界拉起包围网，想要镇压一切红色革命的浪潮那样。　　 但凡张彦去普及教育，那整个东汉的所有读书人，都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　　 不得不说，虽然张彦有着远超当今世上人们的见识与眼界，但从个人能力上看，一个人总归是比不过一群人的。　　 他需要读书人的帮助，需要读书人去帮他治理麾下的领地，甚至需要读书人去帮他解决执政期间遇到的一系列的问题。　　 他需要这些东西，所以即便内心深处早就已经想要普及教育了，但张彦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有一天自己睡醒，突然就发现已经变成了整个世界的敌人。　　 而这一次见面，庞德公用他的行动给张彦上了一课：　　 世家远不像是看上去那样团结，读书人的群体也并非铁板一块。　　 就算受到一部分世家的排挤，张彦依旧能够找到合适的人手，让他不至于陷入到无人可用的境地之中。　　 用最简单的话去说，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的读书人，其实是分成两类的。　　 一类自然是士族。　　 就好比袁家、杨家那样，他们依靠自身血脉作为传承，将财富与各种生产资料世代积累，并通过这种积累，最终做到可以通吃百姓的地步，进而在粮食、安全、知识等种种方面，封锁住下层百姓向上跃迁的通道。　　 这便是我们经常提到的“坏士族”，也即是那些导致了封建王朝衰败、灭亡的间接因素。　　 而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被成为士族，或者说是“世家的”。　　 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虽然凭借着家学渊源与教育能读会写，但却并不把经历放在如何壮大自己、如何更加高效的剥削底层的百姓身上。　　 这些人可能是家道中落的寒门，以至于面对百姓，他们根本没有剥削生产的能力。　　 这些人也可能是隐居山间的士子，他们对于剥削的兴趣，远不及提升自己那样浓郁。　　 与其让他们研究如何从别人的手中光明正大的“抢”来粮食喂饱自己，还不如让他们轻松些，每日弹弹琴、唱唱歌，过得逍遥自在。　　 ……　　 从本质上讲，这两种读书人的最终追求其实都是所谓的利己主义。　　 只不过那些大型的世家豪门，他们追求更多的都是偏物质上的东西，就好像那些功名利禄，以及实际掌握在手中的财富、权力之类的。　　 而另外一些人，他们并非不在意利益。只是相比较于物质利益而言，他们更加追求精神上的实现与超脱。　　 当然了，这些“梦想派”的士子终归只是少数，并且在整个读书人群体之中，只占据了相当少的一部分数量。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有传承的啊！　　 若是张彦能够得到这些闲散的小家族的帮助，别说是在庐江推行启蒙教育了，就算是他提出土地国有化这种和世家势不两立的政策，也不是没有推进下去的可能。　　 毕竟，张使君国有化的是你们大家族的大片土地，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又没有多少耕地，这事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对吧？　　 我乐还来不及呢！　　 ……　　 还是以庞德公出身的荆州为例，天下士子们都知道，荆州有两个最大的家族，一个叫蒯，另一个叫蔡。　　 在蒯和蔡的下面，还有一些小一些的地主豪强，他们以黄家为首，世世代代的给上面的两个巨无霸打工。　　 在这个类似金字塔的结构下，下面的小型家族通过土地剥削最底层的农人，让自耕农通过一系列的运作转化为佃农，最终变成他们的奴隶。　　 而上面的蒯家和蔡家，则依靠自己的政治资源、学术资源和影响力，时不时的给下面的世家一些好处，同时将整个州郡最大的蛋糕吃进自己的嘴里。　　 在这个时候，庞德公在哪里？徐庶在哪里？黄承彦又在哪里？　　 哦，他们都在种地，那没事了。　　 虽然从名气上看，庞德公等人的地位几乎和蒯家、蔡家的名士无二，但从社会结构上看，这些人并非剥削者而是生产者，那他们就是张彦需要“团结”的那一批人。　　 得到了这些读书人的支持，他也就有了对那些大型家族动手的把握。　　 而就算是那些大型家族之中，不也有着像是桥家这样比较机灵，能够找准自己定位的聪明人么？　　 等到张彦真的开始对世家下手之后，见到事不可为，愿意抱着世家阶级这条大船一同溺死的人，又会有多少呢？　　 大概真的不会有想象的那么多吧……　　 只要在这个过程中，张彦的手里之中握着足够的力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