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刘宏“驾崩”的第二天傍晚，皇后何氏与董太后、十常侍等人就这样站到了一起，而作为她的哥哥，何进此时却并不知情。133txt.com　　 此刻的何进正躺卧在洛阳城外的那处军营的大帐里面，一边揉弄着有些干涩的眼睛，一边打量着那些传令的士兵递给他的报告。　　 ……　　 “派人伪装成黄巾叛党，号称‘黑山伯’，再名义上以剿灭黑山伯的方式派遣重兵进入孟津渡一带？”　　 “呵呵，真没想到，丁原那家伙看似莽撞粗略，却也知道设下圈套，诱使那些十常侍的拥趸触手中计……”　　 “这样看来，刘宏赐予他的武猛校尉一职，倒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笑呵呵的看完了手里士兵的汇报，何进伸了个懒腰，这才从铺面上爬了起来。　　 他今天上午快中午时才睡下，一直睡到了现在，精神倒是比起之前好了不少，也没有先前那样焦虑的感觉了。　　 抿了抿干枯的嘴唇，何进走出大营，看向了军营外面，洛阳北方天空的方向。　　 在那里，此刻似乎有着一抹淡淡的光芒，在太阳已经落下的现在，依旧映照整片天空微微发红。　　 ……　　 “快来人！吴匡那家伙现在在哪？”　　 “让他给我派两个腿脚利索的士兵出营看看，那北边的河阳一带，丁原刺史的行动可取得了什么成效！”　　 “快去，若是有什么发现，就立刻回来向我汇报。”　　 极为干脆的支使了两名传令兵出营，何进满心欢喜地让他们去帮自己打探情报，随后便打着哈欠，一步三晃地向着营帐的另一头走去。　　 那里是他的部将、也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吴匡的帐篷。　　 他今天睡了一整天，现在好不容易清醒了，正好好好和吴匡聊一聊，看看自己昏睡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就在洛阳北边的那火光映照天空之处，丁原此刻正骑在一匹骏马的马背上。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火光冲天的渡口，脸上的神色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有些阴森。　　 ……　　 “这样一来，便可以了吧。”　　 随意的甩弄了一下自己手中染血的佩剑，丁原看也不看地将那剑上的血迹甩落，随后便插进了自己腰间的剑鞘之内。　　 而在他的身前，原本地处于黄河南岸，虽称不上繁华，却也热闹非凡的孟津渡口，此刻却如同遭受了山贼洗劫一般，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子萧索的意味。　　 残阳如血。夕阳的余晖落在黄河两岸，给沿途的风景染上了一抹红色，但同时，也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愈加紧张、晦涩。　　 如今的孟津渡上再也见不到一艘小船，黄河两岸也再见不到一位船夫。　　 原本热闹的城镇就如同被杀死了一般，彻底失去了生机。　　 ……　　 在他今天率军抵达孟津之后，丁原立刻就兵分两路，不但将整个河阳地区的渡口团团围住，更是用了一招钓鱼执法，将自己的部队驻扎进了渡口的核心区域。　　 他先是让一部分的士兵伪装成黑山伯直接杀进渡口内部，随后又让剩下的士兵装出一副奉命剿匪的样子，两相追逐着，几乎没有非任何力气，就成功在孟津等地的百姓反应过来之前，突破了他们的防线。　　 面对着穷凶极恶的士兵，整个孟津渡上的百姓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想。　　 他们要么早早地打探到消息离开了此处，向着遥远的东方逃窜了过去，要么就已经化作了丁原军中的俘虏，正在承受着一系列非人的折磨……　　 “奉先啊……小平津渡那边情况如何了？”　　 轻声向着自己身后的高大男人问道，丁原此刻的目光就落在不远处的黄河河面上，似乎在注视那些湍急的水流，又好像是在注视着未来的自己。　　 在他的身后，同样一身军旅打扮的吕布则用手将脸上不小心溅上去的血液抹掉，看向丁原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　　 “禀义父，小平津渡已经全部搜查完毕，当地平民除了小部分提前外逃之外，剩下的经过核查，无一不与十常侍有所关联，目前都已经被我等擒下，分批押往了洛阳中心的大狱。”　　 “至于那些十常侍的亲信，或是他们供养的私兵……”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想要聚众反抗。在孩儿带着几名部将抵达之后，那些反抗者已经全部被我等诛杀，尸体尽数沉进了河水，居住的兵舍通通一把火少了个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沉声向着丁原的方向汇报着，吕布此时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任他再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入关之后的第一战不是面对叛军，不是面对同样水平的劲敌，反而是一场被提前谋划好的，对于平民百姓的屠杀。　　 就像他刚才说的一样，距离孟津不远的小平津渡，那一整个渡口连带着十常侍的亲信、家人、侍从等，林林总总数千上万的人丁，就这样被他一股脑的沉进了黄河里面。　　 这种对于自己人的屠杀，实在是让吕布有些高兴不起来。　　 ……　　 老实说，这些敌人强大吗？　　 他们不强大。　　 对比武装到了牙齿的边境军队，家族供养的私兵与其说是士兵，还不如说是拿起了武器的农民，一个照面不到，就被吕布带着军队冲了个七零八落。　　 那这些敌人，他们邪恶吗？　　 可能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十常侍有些关系，但这种关系就好像是依附于船只生存的藤壶一般。总不能说因为被“船只”入侵了自己的国家，就将船只上的藤壶一起标记为入侵者吧？　　 这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在吕布的眼中，今天他们击溃……或者说屠杀的这些“贼子”，既不强大、又不邪恶、甚至还都是自己的同胞，让他根本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战斗欲望。　　 受限于丁原的命令，他虽然今天冲杀了许久，但吕布内心得到的满足，甚至比不上他在关外随手干掉一支入侵汉土的胡人。　　 ……　　 “义父，我们……我们今日为何要对这些百姓下手？”　　 “我先前在小平津渡领兵作战，分明见到对方那就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农夫，他们甚至算不上合格的军士……”　　 “还有孟津……我们今天这一把火冲着房舍烧下去，那些被羁押、杀死的家伙暂且不论。剩下的那些百姓，未来又当如何生活？”　　 实在压制不住自己内心抑郁的情绪，吕布此刻站在丁原的身后，忍不住开口向着对方问道。　　 ……　　 “怎么，你舍不得？”　　 有些惊讶地呵呵笑了一下，丁原转身看向吕布，脸上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奉先，这些话我本不需要多说，但看在你是我义子的份上，我希望你能够牢牢记住。”　　 “难道到了现在，你还天真的认为，人与人之间，是有着善恶之分的吗？”　　 “别做梦了！”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够达成我们的目的……莫说是这两处渡口，就算是二十处，二百处，我们该烧还是要烧，该杀还是要杀！”　　 “等到何进成事，我们纷纷加官进爵之后，又有谁还记得，我们曾经杀死过多少平民？”　　 ……　　 远处的大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着。　　 面对数万名边军将士的进攻，无论是在小平津渡还是孟津渡的十常侍势力，几乎都没能撑上一个时辰，便被精锐的部队彻底击溃，要么身死当场，要么彻底沦为丁原，或者说何进势力的阶下囚。　　 当丁原下令，彻底将那些十常侍手底下的私兵平时居住的房舍全部烧毁之后，耀眼的火光迅速从房舍处蔓延开来，逐渐覆盖到了孟津的整个渡口区域。　　 看着那燃烧着的火光，吕布不知道这场大火会蔓延到什么地方，但最起码，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些东西被大火连同着房屋，一起被焚烧成了灰烬。　　 ……　　 ……　　 ……　　 就这样，孟津的一场大火，最终将整个渡口的建筑尽数烧毁，并且逼迫着整个河阳地区的百姓开始向着东方、南方两个方向迁徙了出去。　　 在后世的史书之中，我们只能看到寥寥几笔对于当时事情经过的记载，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场大火对当地百姓造成的精神和物质损失，几乎成为了压死大汉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那些无家可归者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引爆了东汉末年有史料记载的最严重的一场粮食危机。　　 众所周知，洛阳，或者说京畿区域乃是整个大汉人口最密集的区域。　　 东汉上下一十三州共计五千余万人口，有着足足数百万人，居住在洛阳以及洛阳周边的这一小块地方。　　 丁原下令的这一场大火，烧毁的不仅仅是那些百姓的住处，同时也将他们生存的根基烧的一干二净。　　 除了洛阳城内的那些百姓，足足有四分之一的洛阳“郊区”百姓因为这一场大火无家可归。他们不得不舍弃即将成熟的田地，如同海浪一般涌向了旁边的兖州、冀州等方向。　　 保守估计之下，在这场被后世记载为“火烧孟津”的灾难之中，大汉帝国一次性的损失了能够供养超过百万人生存一年的口粮，这已经达到了整个东汉末年总粮食产量五十分之一的地步。　　 和那些不同程度的“减产”不同，这一次，数不清的粮食因为无人看管、收割就这样烂在了地里。这种彻底“绝产”的杀伤力远不是一城一地的旱涝天气能够轻易匹及的。　　 ……　　 “他……他怎么敢这样！”　　 就在那一场大火正在燃烧着的同时，洛阳的皇宫之中，作为皇后的何氏此刻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董太后与张让昨晚就已经离开了，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亲父亲母的亲哥哥，和她同样出身于“朱家”的车骑将军何苗。　　 和与何进的疏远不同，血脉之间的联系让何氏与何苗的关系很好，在很多时候，何氏都会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何苗，而不是告诉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何进。　　 她今天将何苗叫来皇宫，本是想要商讨一下如何将何进骗进宫内，却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何苗告知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整个洛阳北部超过四分之一的建筑被何进手下的一支军队烧毁，包括中常侍赵忠等人在内的一系列宦官亲属被抓，属下被杀死，财产尽数被收缴查封。　　 巨大的恐惧感让几位常侍的心态出现了微妙的转变，也让他们在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如今还算能够理事的皇后何氏，整齐的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喏，你也看到了，这些人现在都跪在这儿，估计是已经收到家中传来的消息了吧……具体的你只要问问他们，应该就都清楚了。”　　 “我今天入宫的时候正好碰到这群人在你宫外候着，便一同跟了进来。”　　 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何苗现在的精神状况似乎也不是很好。　　 他的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何进那样高大，但也说得上是七尺有余，容貌威武。只是这威武的容貌掩饰下的，却是一股说不清的疲惫。　　 在他的身旁不远处，赵忠等大量的宦官此刻都穿着黄色袍服，一个个颤抖着跪在何氏的面前，一句话都不说，让何氏几乎找不出任何应对的办法。　　 ……　　 “兄长，我今日找你确实有些事情，且正好与大兄有关。你且稍等一会儿，等我问清楚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再与你详谈此事。”　　 转身对着何苗先嘱咐了一句，何氏有些难过的揉了揉额角，随后便看向了那一群候着的太监们。　　 好在和张让的超然不同，十常侍的内部也是有等级划分的，并不是每一个中常侍都会在一举一动之间带给何氏巨大的精神压力。　　 现如今，董太后与张让都不在场，何氏早就已经不想昨天表现的那样紧张发抖，而是有些应对自如的模样。　　 ……　　 “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们一个个的变成了这样？”　　 ……　　 只不过是简单的询问了几句，何氏的表情便越发的难看，最终化作了一声难以言喻的叹息。　　 “他……他怎么敢！”　　 ……　　 就算是一个不懂政务的花瓶皇后，何氏也十分的清楚，在首都核心圈周围的一场大火，会对大汉的未来造成多么不利的影响。　　 损失的粮食是小，因为缺粮而爆发的叛乱、百姓的怨言与失去的民心几乎是完全无法挽回的东西。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提国家大事，单纯的从个人的角度考虑，何氏也很难想象，自己那位哥哥居然真的会为了挫伤十常侍的势力，派人在对方的家里大杀四方。　　 她可是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在何氏一家刚刚入宫来到洛阳的时候，几乎就是没有任何人看得起的乡巴佬，那些世家不说，就连一些商人、农户也看不起他们兄妹。　　 在那个时候，正是赵忠等常侍帮助了刚刚进入洛阳，没有站稳脚跟的何进。　　 如今何进这一番行径，自然可以说是恩将仇报的典型了。　　 ……　　 没错，事实有的时候比传说更加离谱，也更有吸引力。　　 别看何进与张让两人斗的你死我活，恨不得互相将对方切成臊子……但你要真的说起来，十常侍中有不少太监，都可以算的上是何家的恩人。　　 最为重要的是，何进恩将仇报也就罢了，他这样的行径，偏偏让董氏昨天下午黄昏时分提到的那种可能性的几率如同做了火箭一般扶摇直上。　　 为了权利，何进能够果断对自己的“恩人”下手，那对于像是何氏这样的“妹妹”……董氏昨天所提到的背叛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一般了。　　 ……　　 “唉，赵常侍，你们几个也不要这样跪着了……你们若是真的想要告老还乡，就去找张常侍吧。孤是真的真的不能答应你们。”　　 “你们就先退下吧，相信孤，再等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孤还需要你们，大汉的天下还需要你们。现在的一切不过都是表象，若是你们不信，就自己去找张常侍问。”　　 向着那一众前来请辞的宦官安慰了两句，何氏又一次忍不住叹息了声，看向了另一边的方向。　　 在她的面前，何苗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双眼正灼灼有神的看着何氏，没有主动说话。　　 ps:最近在冲均订，所以都会是一些4000字的章节，甚至5000或者更多。各位能支持的话尽量支持一下谢谢了……本书距离作者开书时候的目标，就差最后的三百均订，这个差距不大，但是却让作者在这里卡了半年的时间没有做到……希望有跳订的读者可以补个订阅，帮作者冲击一下这本书的目标，谢谢了！　　 哦，还有，马上就到月末了，作者27号有个考试，所以27号之前不会加更，等27号之后，会开始补这个月的更新。　　 最起码补到比上个月更多的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