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下旬,根据地农村进入秋耕播种季,农民对地租的讨论少了很多,讨论最热烈的变成九旅内部。 讨论群体上升到干部时,话题热度似乎减弱了,但讨论的深度、广度都更为扩展,也更为露骨。 说话的人多了,意见随之分化,派别不可避免地成型。 支持增加地租的干部,观点很鲜明,不提高租金,进城农民工就变相地成为收租阶层,坐收城市与农村发展的双重好处。 他们获得钱财的速度比农民快,累积一定财富后,要么买农田,要么购地建房。 无论如何只要根据地发展下去,打工人获利都比农民高,最终会演变成地主或者包租公。 不增加地租比例,农民工收入水平将不断与种田农民拉大,他们会成为新的食利阶级。 反对增加地租的声音也很大。 明确代耕占比后,就不是剥削了? 在制度上,反而明确了租佃关系的存在,变相的为地主招魂,土改意义何在? 支持派很快反驳此言,代耕地租不同于旧时代的租佃关系。 代耕主体不是个体农户,而是村集体,受益的是全体村民。 通过集中土地耕作的方式,提高了生产效率。 获得的财富,可以进一步投入村集体经济,或者公共事业,达到发展农村经济的目的 这是社会主义农村经济的有益实践。 实际上,根据地的代耕制,不同于苏联的集体农庄,和华夏的合作公社。 苏联的集体农庄优劣如何,大家不知道,但隔壁的公社就不行,大锅饭造成的懒惰、低效生产等缺陷,大家有目共睹。 话题深入到此步,党员们更着重讨论公社制度的本身,与失败的总结。 大讨论后,无论支持派还是反对派,干部心里都知道,提高地租势在必行。 张扬一直没有发言,让大家充分讨论。 虽然有些发言,或幼稚,或极端,或过于理想化,但都是同志们的肺腑之言,每个人都在争论中有所收获。 如此热烈的场面,是缅共过去没有的,而且无法想象。 缅共中央的几次清洗运动,让每个党员都学会缄默,学会慎言慎行。 思想的枷锁,笼罩在每个同志的头顶。 根据地鼎立后,思想的禁锢有所松开,大家逐渐地敢于发言,敢于议论。 无论辩论双方的观点多么的肤浅,张扬都不会制止,因为这有利于启发思想,开启心智。 大辩论中,众多干部发觉预想中的农村合作社,并没有想象中的切合实际,并不符合根据地民情。 根据地农村一大现状是文盲率太高,达到95%以上。 绝大部分农民不会缅文,会说缅语的不到半数。 汉语的流传度更低,一个村寨会说汉话的,就那么几个,而且还不是标准普通话,普遍为西南官话。 会读写缅文和简体字的百姓,在5万根据地百姓里,人数不过1000人,比例不到2%。 精通四则运算的识字农民更少。 收农税和收购余粮时,征税工作组就深刻感受到农民不会算数的难处。 绝大部分村民只是大概知道该交多少粮食,却记不住纳税公式,更算不出税率。 造成这种局面,客观来说,一大原因是度量衡的问题。 缅甸使用英制计量单位,英制单位在实践中,又有些变种,比如一拽是一缅斤,约合3.2市斤。 此次征粮,根据地采用华夏标准计量。 这就让数学本来就极差的农民,更摸不着头脑。 为了确保公平,纳税员、村长、农技员齐上阵,教农民算数,现场开数学课。 才上学一年的学生发挥奇效,小学生变身数学老师,给父辈们算数,搞清楚自家该交多少公粮,和卖粮得多少钱。 有的农民过于朴实,交公粮时,全家老小一起运粮,将家里的稻谷全运来,现场让纳税员取公粮。 等纳完税,一家老小再肩挑手抗,将余粮搬回家。 这样的场面,感动了收税干部和警卫战士。 五味杂陈之下,干部们深知农村之落后,简直是文化与科学的荒漠。 文盲率如此之高,推行农村合作社真的可行吗? 农村合作社涉及到十几户,乃至几十户人家的收入计算,必须有较为完善的账目,和掌管账户的会计。 老百姓连复杂一点的加减乘除都不会,能弄懂复杂的账目计算吗? 显然不能! 九旅采购团到滇南各公社采购农产品,目睹无数次公社队长和会计的违规,乃至贪污事件。 一部分公社早就不如当初纯洁,变成基层干部的腐败窝点。 华夏都如此,缅北这样的“匪区”,领导合作社的农民,怕是堕落速度更快。 基层吏治崩坏后,要恢复过来,难度不 亚于土改。 这样的后果,当然无法让根据地接受。 当然也可以派驻更多的农村干部,充当合作社队长、会计等职位。 可九旅干部与知识分子都很匮乏,不可能为每个村配齐村官。 随着根据地扩张,干部需缺只会扩大,更不可能将大量干部投入辽阔农村。 相比工业,农村产出太少了,不值得投入太多的人力资源。 经过讨论,各级干部形成共识,缓行农村合作社计划。 待人才培养、农村经济进一步发展后,再兴合作社。 一百名干部的联名报告提高到旅部后,张扬欣慰的签名,批准缓行提议。 关于是否提高地租,旅部也有了定论。 合成氨厂即将投产,农村农业局决定再向村集体低价提供一批氨肥,由农技员教导农民科学施肥。 农场承诺和村集体免费提供一次大农机,帮助农民播种和收割。 度过秋耕后,到年底时,根据地再和老百姓宣布新的地租政策。 如此一来,秋耕成本大大降低,种田只需出人力,耕田户也就欣然接受,他们相信公家会主持公道。 至于农民工,白捡一季收成,当然乐意。 ..... “旅长,南边又传来不好消息了!” 张扬接过参谋的报告,快速浏览后,当即下令:“加强戒备,令旅属马帮减少边界穿越次数。” 今天是9月25日,在兴威以南的腊木桥上,缅军哨卡抓捕了一支掸族马帮,并将马帮成员吊尸桥头。 这已是第二起缉私案了! 早在20日,南渡守备营就在铁路桥附近,与一支克钦族马帮交火,驱散马帮枪手后,缴获了一批货物和马匹。 接连两起缉私事件,无不透露出紧张气氛,缅北又要乱起来了! 今年因为受强风暴影响,雨季比往年退得稍晚,但再怎么延后,也将在9月末结束。 每年雨季终结,缅军主力都会从大城市里“苏醒”,再次踏足辽阔的荒野雨林。 在缅甸棋盘上,缅军无疑是只老虎,“雨眠”的饿虎醒来,总喜欢碰一下花花草草,以示山林之主的归来。 被逮住的马帮,也就成了杀鸡骇猴的工具。 早就适应丛林生态的各族马帮,骚动一阵后,又回归到正常的走私贸易中。 马帮走私本来就是刀尖舔血的行当,不然每个走商伙计都携枪带弹,是用来干嘛的? 被缅军逮住,那只能怪老天爷给的运气不好! 缅北马帮早就练就一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气质。 走私事业不断地发展,九旅下属马帮也不断扩大,扩展到12支武装走私队,足迹遍布掸邦、克钦邦。 家大业大的九旅马帮,当然不能像各族马帮这么莽! 缅军恢复警戒,准备禁私后,旅部当即下令,命下属马帮减少活动,乃至停下边界交通线,将活动区域往南扩。 不冒险穿行缅军警戒线,只在缅甸腹地行走,将会大大降低风险。 没能及时运回根据地的物资,可以囤积在各个城市的商站,转由委托各族马帮运回。 也可将物资囤积一段时间,以待局势缓和,或者等待时局大变。 九旅走私队并不是单纯的马帮,更像是一支支地下武装队,兼具搜集情报、刺探敌人虚实等职责。 紧急情况下,走私队也可执行军事任务,夺取关键交通点,和袭击缅军后方补给基地。 九月末,缅东北军区再次查处3支马帮,以此大肆宣扬缉私力度,和取得的重大成果。 至此,张扬也看清了当局的虚实。 缅军重点针对掸族、克钦族马帮,却继续收小族马帮的买路钱。 缉私不假,打击叛乱大族财源之余,发一笔大财才是真正目的。 严打走私的胆子和能力,缅军都没有,捞钱才是正事! 雨季时,普通缅军战士领不到足额军饷,好不容易等雨势走了,当然要趁机捞一笔。 军队捞钱不分主力,还是地方部队,大家有钱一起赚,借抓走私犯的名义捞钱,一点都不寒颤。 看清缅军底细后,张扬无语的摇摇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重点关注88师主力动向,和各驻点部队的调动去向。” “是!” 借助走私网络,九旅在掸北构筑一个完整的监控网络,保持对88师的监视。 敌不动,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