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引鹤沉默了下,道:“你休想。” 这怎么就休想了呢?江寄月迷迷糊糊的,也没来得及多问,魂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等到了平安三岁的时候,江寄月终于有些琢磨过来了,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在父子面前互相说尽好话,这对父子仍旧能做到客客气气的。 即使平安只有三岁。 三岁的年纪完完全全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江寄月扔给他两个棉布娃娃,他都还能傻呵呵地玩很久,但只要荀引鹤一回来,他就会收起那副孩童的模样,小脸板着和荀引鹤请安问好。 那脸严肃得已经很有荀引鹤的风范了,每次江寄月看到都会怀疑荀引鹤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 江寄月看着他一板一眼地和荀引鹤请安,荀引鹤颔首,问他今天在家做什么。 因为荀引鹤幼时的遭遇,所以江寄月很坚持,要等平安五岁再给他开蒙,在那之前,就让他快乐地做个孩子,尽情地玩。所以荀引鹤问这个,其实也不是为了检查平安的功课什么的,他只是在培养平安对他的服从性。 他要让平安知道,在这个家什么都瞒不过他,所以最好一五一十不说一句谎言地告诉他,今天究竟做了什么。 江寄月皱着眉头把平安拉开,让奶娘把平安带出去,道:“夫君,和家里人聊天不是这样聊的。” 她明知荀引鹤的目的,但也不怪他,荀老太爷就是如此对待他的,他无从参考正确的父子关系,只能依样画葫芦地对待平安,而江寄月要做的,就是慢慢地纠正他。 “你一天没有见平安,应该是关心又好奇,他这一天究竟做了什么,作为交换,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好玩的,新奇的事也可以告诉平安。” 荀引鹤抬眼看了看江寄月,轻轻‘嗯’了声,表示他知道了。 但江寄月这样费心地纠正,平衡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成效其实并不太有,只是这对父子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隐瞒她而已。 平安从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家庭地位很奇怪,娘亲是柔弱无力的妇人,看人处事总是喜欢把人往好处想,即使是对荀引鹤也如此。 可偏偏,她总能把荀引鹤吃得死死的,无论荀引鹤在外多少说一不二,只要她瞪瞪他,发点脾气,荀引鹤就可以立刻妥协下来。 无论什么,包括对他。 平安很小就察觉出了荀引鹤不喜欢他,只是那种不喜欢,荀引鹤从来都藏得很好,如果端看他对他的照顾,那么谁都会说声相爷真是个好爹爹。 但平安知道,荀引鹤之所以愿意照顾他,只是为了不想江寄月为他费神,至于喜欢,那是一 丁点都没有的事。 他有段时间很热衷于戳穿荀引鹤的真面目,没什么,因为他觉得爹爹真的是太虚伪了,根本不配得到娘亲的喜爱。 所以平安想尽办法挑衅荀引鹤,但不得不说,荀引鹤不愧是臣服极深的老男人,不慌不忙地就把所有的招数都拆完了,还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看他跳脚。 平安气得不行,回头找江寄月哭。 娘亲就很好,比爹爹好上一万倍,娘亲的脾气很软,怀抱也很香,平安赖着就越想越替她可怜,这么好的娘亲怎么偏偏就嫁给了那么糟糕的父亲? 娘亲摸摸他圆滚滚的脑袋:“平安,发生什么事了,和娘亲说说,好不好?” 平安抽了下鼻子,道:“娘,我想跟你睡,好不好?” 娘亲就笑了:“平安跟娘睡,爹爹睡哪啊?” 平安道:“家里那么多房子,他爱睡哪就哪,我不管,我就要和娘亲睡,我好久都没和娘亲睡了。” “荀静水。”爹爹从往外进来,叫他的大名,平安的小身板就发抖。 无论多少次,只要是爹爹叫他大名,平安就是这样没出息,亏得娘亲还说他的大名取自‘静水流深’,他一点都配不上这个名字。 爹爹已经站在他身后了,严厉地看着他:“你今年几岁了?这样赖着你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 一面是娘亲温暖的怀抱,一面是来自爹爹的羞辱,平安艰难抉择了一下,还是选择做小小男子汉:“好吧,我已经六岁了,是个小大人了,娘,我就不跟你睡了。” 谁知道娘亲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没有关系的,娘也很久没和平安睡了,偶尔睡一次也好的。” 爹爹没有说话,平安知道一定是娘亲又在瞪爹爹了,虽然爹爹总是把他训得很严,让他总想反抗父亲,但每次在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娘亲都会适时出现,安抚他,然后教训爹爹。 他看到爹爹被教训后,又觉得那些繁重的功课,严苛的礼仪教学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一想到今晚爹爹只能独守空房,再不能霸占娘亲了,平安就有点美滋滋。 晚上,他自己抱着小被子小枕头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正房,把爹爹的枕头搬走了。 平安还很贴心地问:“爹爹你今晚睡哪?我给你送过去吧。” 爹爹瞥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就睡碧纱橱。” 那不还是一间房吗?平安有些失落,但很快振奋起来,只是一间房而已,又不是一张床,反正今天和娘睡一起的是他,不是爹爹。 于是等到熄灯时,平安已经迫不及待地叫娘亲上床睡觉了,娘亲笑着问他:“平安,爹爹一个人睡在碧纱橱,多可怜啊,我们要不要把他叫过来?我们一家三口也该躺在一起,说说悄悄话了。” 平安紧紧搂着娘亲的脖子:“我才不要和爹爹睡,他一个大男人自己睡又怎么了?我那么小都自己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