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楼戏台,戏场内熙熙攘攘。汪秋水和汪云杰隔着一张山水纱屏对话。 汪秋水看着戏台,说:“'野草'同志传来消息,黎少堂测谎这件事,有点复杂。” 汪云杰端起茶杯的手顿住:“怎么了?” “黎少堂的测谎结果,出现明显共产党倾向。但是,军统竟然没有对他采取任何措施。” 汪云杰迷惑了:“这是为什么?” “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太可疑了。”汪秋水用盖杯撇着茶沫,发出轻轻的摩擦声,“而且,黎少堂、安藤都指认黎少堂是日本间谍。虽然欧孝安拿不出证据,安藤死无对证。可是疑点这么多,组织上启动黎少堂的想法,必须暂缓。” 汪云杰激动地把茶杯顿回桌上:“可是别忘了,落樱计划随时可能会实施,如果攻击目标是游击区呢?如果是延安呢?” 店里的伙计蝴蝶穿花似地从桌间走来,把一个小碟子搁到汪秋水桌上:“这是送您的小吃,请慢用。” 汪秋水微笑点头。等伙计离开,她才对着屏风说:“草率启用一个有疑点的人,危害不是更大吗?” 汪云杰己经跟黎少堂接触过数次,难免产生战友情谊。他思前想后,想不出黎少堂有什么破绽。 他鼓着嘴说:“我觉得,测谎的事,是军统在用烟幕弹,对黎同志进行陷害!” 汪秋水严厉道:“我们的工作是在刀尖上行走,哪能凭感觉做判断?” 汪云杰委屈地闭嘴。过了一会儿说:“姐,要不,我跟黎少堂见一面,探探他的口风。” 汪秋水想了一阵,她点了点头:“也好。我这边,会把黎少堂的现状如实汇报给组织。” 汪云杰从汪秋水处离开,用路边报刊亭的电话机拨出一个号码。 黎少堂公寓的电话铃声响起,黎少堂穿着浴袍,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走向电话机。 将要接起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客厅上方的水晶吊灯。他收回手,任电话铃响着,先把留声机打开,唱片转动,音乐响了起来。 他这才走过去接起电话。听筒里传出汪云杰的话声:“是黎先生么?” “你好,我是黎少堂。” “黎先生,您定的那两张周五晚上的电影票,8点2.的己经没有了,但是6点一刻的还有票,您看,可以吗?” 黎少堂迟疑了片刻,说:“那算了,我不要了。” “好的,实在抱歉。”电话那头挂断了。 放下电话,黎少堂连忙在纸上写下“82.615”,接着从书桌抽屉里拿出《足本荡寇志》,打开来对照找字,很快翻译出一行字来。他看着那行字,眉头舒展开。 接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新装的吊灯,眼中闪过讥诮。 楼上的住户里,柳钰凤戴着耳机在监听,然而,只能听到留声机的音乐声,在音乐掩盖下,她调大音量,也无法听清黎少堂接电话时说话的内容。 按照电话中传达的暗语,黎少堂来到一处公园,看到汪云杰坐在长椅上看报纸,周围掩映着绿树浓荫。 黎少堂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汪云杰手里的报纸并没有放下,仿佛身边只是多了一个不认识的路人。 汪云杰盯着报纸问:“测谎的情况如何?” 黎少堂抬头看着叶隙漏下的阳光:“军统一首没有公布。” 汪云杰藏在报纸后面的目光闪动:“这么说,通过了? 黎少堂眼中浮着困惑:“可我分明记得,当时,他们问到明远同志发展我的问题时,我的心跳明显出现波动,那个测谎员应该是记录下来的。” 黎少堂主动说起这事,其坦诚让汪云杰的心稍稍落下。他把报纸翻了一版:“没人跟你复核这些问题吗?” “没有,我怀疑他们用另一种方式在查我。有人在我家装窃听器了。” 汪云杰捏着报纸的手指一紧:“谁?” 黎少堂慢吞吞说:“我没猜错的话,就是冯毓年。” 汪云杰蹙起了眉:“这么说,军统在查你? “我不知道是军统在查,还是他自己查。”黎少堂叹了口气,看着旁边花坛中飞舞的两只蝴蝶,“因为,他要把女儿嫁给我。” 从始至终汪云杰都没有扭过头,这次,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是真心喜欢他女儿么?” 黎少堂镜片后的眼睛晦暗不清,缓缓冒出语意不明的一句:“一切为了组织。” 汪云杰没有追问他个人感情的事,只感叹道:“也不容易啊,老丈人都要查你。窃听的事,你没点破吧?” “没有。” “总要让他们撤了啊,要不然你也麻烦。” 黎少堂烦恼地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好吧,只是,要让老丈人下不来台了。” 当晚。 冯毓年走进黎少堂寓所的楼上住户,柳钰凤汇报说:“黎科长听了一天的唱片。” “听唱片?”冯毓年拿起另一只耳机戴上,有歌声传来。 “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何必假惺惺......” 突然,音乐声猛地扩大,差点把冯毓年的耳膜震穿! 他摘下耳机摔在桌上,好半天觉得天旋地转。冯毓年撑着桌面咒骂:小兔崽子,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 柳钰凤惊慌道:“这怎么回事啊?” 冯毓年咬着牙:“黎少堂肯定发现被监听了,应该是故意的。” 柳钰凤:“那怎么办?” 冯毓年将耳机猛地往地上一摔:“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