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叔虽然对这个入股不太明白，但他知道，这事肯定是得由李龙来决定。　　 所以他没有再说话。老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能看出来，李龙似乎对这个黄学军的提议并怎么感兴趣。　　 黄学军看李龙不说话，以为他做不了主，便笑着说道：　　 “我看报纸上说，这个养殖场名义上还是你大哥李建国的，你是不是需要和你大哥商量一下？我不急，这事是大事，肯定得慎重，这个我理解。毕竟对于你们农民来说，这几乎算是全部的家当了吧？”　　 李龙笑了。　　 这位是把自己当成土包子了吧。　　 不过李龙也没心情和他玩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戏码，直接说道：　　 “你就报个价吧。合适呢，我就把鹿卖给你，不合适那就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你不得跟你大哥商量一下？”黄学军听了李龙的话，眼睛眯了一下，“这可是大事，大几百块钱的事情……”　　 然后他看了看李龙的自行车，觉得李龙应该有点钱，不过还是说道：　　 “怎么说呢，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需要慎重决定。我不急啊，这么个吧，你呢，最好还是去和你大哥一起商量一下。要不我跟着你去见见你大哥？”　　 “不用。”李龙摆手，“这是我养的，我大哥不管。再说我大哥现在忙着呢，没空管这件事。”　　 他看黄学军这么说，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不再理会他，架好自行车，从车后座袋子里取出一罐蜂蜜递给老罗叔：　　 “老罗叔，这蜂蜜是我从山里弄来的，你抽烟嗓子不好，时不时的弄点冲水喝，有好处。”　　 “好好。”老罗叔开心的笑着，“小龙啊，你还专门记得我……。”　　 “那肯定得记着。”李龙笑着说，“这边的事情还都指着你哩。”　　 黄学军就被晾在了一边。　　 他倒也不尴尬，就看着李龙在那里忙活。　　 李龙又进圈里看了看鹿和狍鹿子，至于野猪他是一点也不关心，那玩意儿老远都能听到叫声，说明很健康。　　 李龙推着车子准备离开的时候，黄学军就跟上了。　　 李龙有点不耐烦，对他说道：　　 “黄厂长，我跟你说了，如果你要买呢，那就直接报价，合适你今天就把鹿牵走，如果不合适，那咱们也不伤和气。你跟着我没用，这东西是我做主的。另外，你一个厂长，这么做，真和身份不符。”　　 黄学军这下子尴尬了，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跟着李龙去他家，见一见李建国，也许能从李建国这里打通一下关节。　　 毕竟建个分厂，那自己厂子扩大了，往上也好说，而卖东西的话也能抽分红，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试图再劝一劝，对李龙说道：　　 “小李啊，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想一想。你看啊，把这里设为分厂，那你不就是厂长了吗？就算你当不了厂长，你哥是厂长，那你也是副厂长啊！这可是堂堂正正的身份啊！我们虽然不是国营厂，但那也是集体企业，到时你是能吃商品粮的！”　　 他觉得把这个说透了，那就足够可以让李龙动心了。　　 这年头，吃商品粮可是无数农村人的梦想，简直不要太香！　　 只是没想到李龙摆了摆手说道：　　 “不需要，我现在就挺好的。”　　 他自然不会告诉这个黄学军，自己一天挣的钱，能顶吃商品粮的挣一个月！　　 就这样的收入，他能看得上那商品粮岗位？况且他已经拒绝过一个了，也就那样吧。　　 这样的事情，闷在心里就行，不需要显摆。　　 “那能一样吗？看你现在起早贪黑，”黄学军嘴皮子上还是有点功夫的，一副为李龙着想的语气和表情：　　 “吃商品粮，那后面你就可以坐办公室啊！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多舒服……”　　 “那你这个厂长不还是到处跑，连个专车都没有……”李龙听烦了，怼了一句，“你看你个厂长都这样，那我就算是跟你合股了，分厂副厂长，不跟现在一样吗？有啥区别？　　 行了，我现在不回家，还有事，你要买鹿，那就出价，不然就请吧，我没空在这里和你谝传子。”　　 说完看了黄学军一眼。　　 黄学军愣了一下，李龙便蹁腿上车，往顾家骑去。　　 没空理你。　　 “小李同志，李龙！你等等！五十，一头鹿我出五十！”　　 黄学军知道自己的打算是落空了，只好忍疼出价。　　 然而，他的价格，李龙听了连头都没回，直接就走了。　　 五十？你想屁吃呢！那小鹿等长茸了，一枝也不止五十吧？　　 李龙去了顾博远那里，看顾博远在，他便下了车，推到院子里，架起车子。　　 “你这是从山里回来了？”顾博远正在灶台前烧火。　　 李龙闻着感觉他应该是打算做汤饭，便说道：　　 “是啊，刚回来。”　　 “那这段时间就不去了？”　　 “不去了，山里蘑菇捡差不多了，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你那玉我拿着了，玉不错。”顾博远说，“应该是羊脂。你是从乌城拿到的？”　　 “嗯，玉器厂买的。不贵。”　　 “玉质是不错。”　　 “这回我从山里弄回来一些蜂蜜，留着你喝，对了，还有两根党参你拿着。等秋后我再去搞些实一点的党参，山里的这党参真好！”　　 “行，你放到那里吧。”顾博远一点也不见外，这小子把自己闺女给“骗”走了，那享受一些他上贡的东西，没问题。　　 离开顾家，李龙往回走的时候，看到那个黄学军还在老马号那里看着。　　 “黄厂长，你给的价太低，我不卖，你回去吧。”李龙还是好心，喊了一声，然后蹬车子回去了。　　 黄学军高声喊着：　　 “价格不低了啊！五十块钱买两头驴了，而且你这是小鹿啊！”　　 “你也知道这是鹿，你应该清楚这鹿全身都是宝……就一条鞭，也不止五十吧？”　　 李龙嘲笑了一声，走了。　　 黄学军明白，自己算是碰到明白人了。　　 看来，自己需要改变策略了。　　 他想了想，并没有离开，而是转向了老马号。　　 相比这个油盐不进的年轻人，那个老头更好说话一些。　　 李龙回到李家院子的时候，李建国和梁月梅也扛着木锨木叉回来了。　　 木锨是扬场用的，木叉是打完场后，挑麦草用的。这些农业工具都是家家户户必备的。　　 “回来了？”李建国说，“这是一时半会儿不去了？”　　 “不去了。”李龙下了车子边推着边说道，“在家呆一段时间。前几天卖鱼，那石城那边老顾客说我早不过去，他们都想我的鱼了。”　　 “咦，那怪好。都有回头客了。”李建国笑着说，“那你这几天就逮鱼吧。”　　 “场上麦子打咋样了？”　　 “快完了。”李建国进院子放下木锨，在压井那里洗着手，“还有不到四分之一吧。再有不到一个星期，就收尾了。”　　 “县里的麦子已经送走了？”　　 “送走了，队上的共济粮也入库了，听军娃子说，明年队里的地就要承包了，到时就不搞这么一套了……要拿钱包地了。”　　 “包几十亩……你们能种过来不？还要养猪？”　　 “那有啥！”李建国豪气很盛，“再种个几十亩还是不成问题的。”　　 院子里，杜春芳和李娟两个在做饭，李龙闻得出来，这焖的是米饭。　　 “娟，你会焖米饭了？”李龙有些惊奇，这可厉害了。　　 “嘻嘻，小叔，我都焖过好几回了。”李娟很自豪，“锅巴都是黄黄的，可好吃了！”　　 “就是就是！”李强从菜院子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还顶花带刺的小黄瓜，喊着，“就是，我姐现在焖的饭可好了……原来锅巴都是黑的，现在好了！”　　 “李强！”李娟怒了，“你又摘嫩黄瓜！”　　 “嘿嘿嘿……”李强急忙把黄瓜藏在身后，笑着，“我就看看——它自己掉下来了，真是自己掉下来的！”　　 一家人乐呵呵的，看着这姐弟两个斗嘴。　　 要换以前，梁月梅肯定是会说李强的。毕竟这黄瓜长大一些，是能炒一盘菜的。但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当妈妈的自然也希望孩子开心一些、快乐一些。黄瓜嫩着吃就吃吧，反正种的也不少。　　 “我带回来一些蜂蜜，老爹老娘，你们早晚用温开水化着喝。大哥大嫂，你们这两天干活，估计鼻子里肺里都是灰，也吃一些。”　　 “小叔，我也要吃！”李强在菜园子里大声喊着。　　 “有有，有你的。”李强一边把整袋子蜂蜜往屋子里提一边说，“都有，娟也有。”　　 正巴望着的李娟笑了。　　 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也是被重视的那个呢？至少公平一些吧。　　 吃过中午饭，李龙回老马号准备好好睡一觉，李青侠跟过来说道：　　 “小龙，那下午还下网不？”　　 “下啊。”李龙说道，“后面这几天，我就逮鱼了。”　　 “那……你去石城卖还是在县里卖？”　　 “你在县里卖，我去石城卖，咱们多下几条网，分开卖。”李龙随口说，“家里有两辆自行车，那不是想咋卖就咋卖？”　　 “对对对。”李青侠乐了，这话对自己的胃口。　　 李龙回到马号，看到老罗叔已经吃饭了，那个黄学军也跟着一起吃，吃相还挺凶。　　 “小李同志回来了？”这话还是黄学军说出来的，让李龙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他点点头说，“黄厂长，你这是打算下午走？那行，你们吃吧，老罗叔的手艺很好的，我去睡觉了。”　　 说完也不理会黄学军，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把门一关。　　 黄学军有点无奈，自己好歹是个厂长好吧？在其他地方，听到自己是厂长，好歹都是笑脸相迎，怎么在这里就不受待见了呢？　　 “小龙就那样，你别在意。”老罗叔对于厂长的身份还是挺在意的，他笑着说，“黄厂长，你多吃点。”　　 “老罗同志，你们这伙食不错啊！”黄学军一边快速的扒饭，挑着菜里的肉，一边说道，“能吃到肉，这说明生活水平提高了啊。”　　 “那还是托小龙的福，他能在山里打着东西。”老罗叔笑着说，“小龙照顾我，就时不时拿些肉过来给我。”　　 “李龙还打猎？对对对，不打猎也搞不到鹿……”黄学军对李龙又了解了一层，只是在老罗眼里这么慷慨的李龙，怎么对自己就这么不耐烦呢？　　 李龙是真没在意黄学军，在队里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还搞不出什么花活来。　　 只是没想到的是，等李龙午睡起来，外面除了黄学军和老罗，还有许成军。　　 许成军和黄学军两个天南海北的扯着谝传子，看到李龙起来，许成军笑着说：　　 “小龙起来了？这我原本打算把你叫起来的，黄厂长说你在山里肯定累坏了，让你好好休息。黄厂长有诚意啊，你看你们是不是好好谈谈？我听黄厂长说要建分厂，你是啥意思？”　　 “我没兴趣。”李龙不知道黄学军是怎么忽悠许成军的，但他直接就拒绝了，“打打猎，逮逮鱼，我觉得就怪好。这搞啥分厂，那不就是相当于给孙悟空戴个紧箍咒吗？那多麻烦？　　 我也不是年年都弄到鹿，这鹿本身就是闲搞的，要买，那就买走，不买，那我养到明年割鹿茸。”　　 他说着就看了黄学军一眼，黄学军有些尴尬的笑了。　　 许成军多聪明啊，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想简单了，这个姓黄的吹的天花乱坠，自己也想着如果队里能有个队办企业也不错，现在看来，这姓黄的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他立刻就说道：　　 “那行，既然你不打算办，那这事就这么着吧。我那边还有事，交夏粮还得我去看着，小龙啊，黄厂长，你们谈，我先走了啊！”　　 说着许成军就快速的离开了。　　 李龙转身去打了点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对黄学军说：　　 “黄厂长，如果你想买呢，就给个诚心的价，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去忙着了。我们村子大，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这已经到下午了，你再晚了，想回县里也不容易，这队里可没个旅店啥的。”　　 说完，李龙就蹬上车子，往外骑去。　　 “那你说多少钱？”黄学军也知道现在只能买了。这村主任都镇不住，说明李龙的确有本事，那些套路行不通。　　 “一头五百。”李龙说了个数。　　 你咋不去抢！　　 黄学军就差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