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在哈里木这里剥羊卸骨清理内脏大锅开煮，李龙则开着拖拉机，旁边跟着塔里哈尔和另外一个小伙子。　　 今天要收割的草坡是塔里哈尔和那个小伙子家的草场。这两片草场都已经检查过，木头桩子和石头都已经清理掉了。　　 两个人过来一来是给李龙带路，二来也是再走一遍，算是复查。　　 李龙觉得可以。毕竟这收割机虽然不算精贵，傻大黑粗的玩意儿，但精细化就此一台。其实魏天星去奎屯农机厂之前，李龙也想过杜厂长说不造了可能是随口说说，真有生意了怎么可能不造？　　 没想到魏天星真就没买着！　　 所以这玩意还得精细用着，真不能碰磕着石头了，那刀片一断，麻烦了。　　 看着两个小伙子骑着马在前面认真巡视，李龙在后面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打草。　　 打完草到草干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他们也不急。李龙估摸着最后一片草场打完，哈里木他们最开始打的草场那些草才能彻底晒干。　　 反正已经节约了许多时间了，等等就等等。　　 上午收割了两个山坡，便回了。干活不急，不像割麦子要赶任务赚钱。眼下不赶时间，悠哉悠哉的就把活干了，看天热了就回。过来的时候有点急，没带西瓜，李龙有些后悔。　　 下午一定带个西瓜去打草，打累了停下来捶开西瓜一人掰一块开啃，多有感觉！　　 切？不切，切着就没感觉了。这时候吃西瓜极少切，除非来客人。自己家吃都是一刀两半，一人抱一半拿着勺子搲着吃.　　 那时候肚子里没油水，所以饭量大，半个大西瓜孩子都能吃掉。　　 现在别说半个，吃两牙感觉就差不多了。　　 以前吃瓜挑大的，现在挑小的。反过来了。　　 拖拉机在山里没马快，李龙开着拖拉机到冬窝子的时候，塔里哈尔他们已经到了一会儿了，马放好，正在从大锅里往外捞骨头。　　 野山羊的膻味儿比家养的羊重，不过这时候没啥挑的，有肉吃就不错了。　　 李龙看着一个大锅里煮着杂碎，颜色有点深，是卤着的。　　 这一大锅卤不完，等会儿把卤好的捞出来，还会下，至少得三四锅才能弄完。　　 不管那么多，他只管割草，这一回不需要自己劳动搞这些腥膻的东西，倒挺好，只管吃现成的。　　 中午依然吃肉。哈里木他们带的有酸奶疙瘩，让李龙有些意外的是几个大男人中午竟然打了馕，这可是好事。　　 馕泡肉汤，再啃着骨头，挺好。　　 下午继续打草，两个山坡打完收工，李龙回来的时候，这边野山羊，包括先前的马鹿还有其他的狍鹿子，都已经收拾好了。　　 “这二十张皮子，你拿回去。”玉山江说道，“这些卤好的杂碎你也拿走，还有这些风干肉，你也带走一些。我们留下在这里吃的就行了。”　　 看这样子，玉山江是打算把这两天打到的东西，大部分让李龙带走，他们只留下接下来干活期间的保障就行了。　　 “肉你们多留一些。”李龙说道，“我明天早上就不过来了，拖拉机的油不够了，我下山去加油，下午回来。到时我把肉送到牧业队那边一些。”　　 “不用不用。既然你明天下山，那明天我和哈里木一起也下山去。”玉山江说道，“我们直接去牧业队那边，下午回来。”　　 李龙想想笑了，也是啊，都已经到山边上了，要说让哈里木和玉山江不回家，这不可能嘛。　　 “他们在山里想干什么干什么，后天再开始割草。”玉山江说道，“你回去呆半天够不够？”　　 “够了，早点回来把这边的草打好，我也就不在山里呆了。”李龙笑着说道，“行了，我要搬东西了。”　　 野山羊皮、鹿皮、狍鹿子皮他都收了起来，两口大锅里盛的都是肉和杂碎，就这还没盛完，剩下的需要李龙再跑一趟。　　 这么富裕的仗李龙打过，只不过这样的形式还是头一次。　　 第一车拉回去，风干肉、杂碎一起入了小房间。风干肉晾上，杂碎先盛在盆里，反正卤过的，一两晚上也坏不了。　　 再拉一车回来，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去了大半张脸，这些杂碎就不好放了，盆不够。李龙干脆就把木头架子擦干净，拿干净的化肥袋子铺上，然后把这些没切的杂碎一块块放在上面。　　 明天就可以直接用袋子装了拉山下去了。　　 至于那些抹了盐的羊皮，眼下也不怕坏，直接一层层叠起来放在地板上，明天往车里一装，拉回去就好收拾了。　　 一起拉回来的还有两大盆燷好的肉，这时候油已经浸住了，两大盆足足有五六十公斤。　　 够一大家子吃一年的了。　　 塔里哈尔成大家的功臣了。不光李龙带回来这么多，哈里木和玉山江明天也要带走不少的风干肉。燷的肉他们也会带一些，但带不多，毕竟吃着不习惯。　　 李龙把东西归置收拾好，天已经黑了，他拿着一块卤好的肚子一边吃着一边进了大屋子，给炉子里加好煤，又压上之后便上了床。　　 睡到半夜就听到了外面的狼嚎声，显然是这边肉的气味把狼引来了。　　 他起来提着枪揭开窗户，看不到狼在哪里。眼下这一片草还挺深，也没割过，狼躲在草丛里也不好找。　　 李龙对着外面放了两枪，狼嚎声立刻就停了，他关了保险，把窗户纸放回去，然后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捅了捅还没灭的炉子，切片烤了两个馒头，夹上隔壁的卤杂碎，就着暖壶里的温水简单吃完，便开始往拖拉机上搬东西。　　 东西比较多，得小心归置，吃的东西不能搞脏了，羊皮什么的倒没啥，卷吧卷吧往角落里一塞就行了。还没晾干的几条鞭他打算到时直接送到供销社去。　　 反正现在自己天赋异禀，这玩意儿还看不上。啥时候再搞个大马鹿的就留着了。　　 把东西装完，门上锁，拖拉机开着突突突下山。　　 拖拉机开到县里的时候，玉山江和哈里木两个人骑着马也已经到了牧业队的留守点。这里时不时就有人下山，大家倒也见怪不怪。只有已经放假的纳森、萨斯肯等人开心的狂奔向他们的父亲。　　 这是打草的季节，他们能下山很正常。只不过当哈里木和玉山江把李龙用拖拉机给打草的事情说了之后，家里人都很惊奇。　　 千百年来给牛羊打草都是用镰刀，第一次听说用拖拉机带着打草的，而且特别快，这事情就比较有意思了。　　 纳森和萨斯肯在学校学了不少的新东西，对这个接受程度还比较高，但家里的女人是想不来的。　　 这个不亚于给那些没上过学的人讲铁制的大鸟能在天上飞起来不落下来一样让人惊奇。　　 然后就引来了阿迪力这个副队长。　　 他本身是过来看看两个从山里来的人的。哈里木和玉山江身份算是牧业队的职工，这次下山过来是需要和他打招呼的。不过大家都不在意，阿迪力更在意的是用拖拉机打草的事情。　　 这玩意儿真要普及开，那以后打草能节省多少劳力啊。　　 一听又是李龙，阿迪力暗自羡慕这两个人。交了这么个汉族朋友，家里有人照顾，院子修好，肉、菜有人送来，眼下打草都有人管了！　　 能不能把这个打草的事情，普及开呢？毕竟牧业队那么多牧民，冬天需要储备的草可不是个小数目!　　 李龙并不知道阿迪力现在正在打他的主意，此刻他已经开到了县城，直接奔向大院子。　　 还没到中午，李龙把拖拉机里的肉、油、皮子都卸下来，能吃的东西归置到厨房和储物间，皮子一张张摊开晾在厢房。至于那几根鞭，李龙找了个报纸包起来，骑着自行业就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还没下班，李龙到的时候李向前正在打电话。　　 说了几句，把电话挂掉，李向前先给李龙说：　　 “大扫把的活来了，四十天，五千把大扫把，能接下来吗？”　　 “没问题啊。”去年是三千把，一把三块，这玩意儿费事的就是木头把子。芨芨草还是比较好找的。虽然今年数量多了两千把，但说实话，以队里那些人想赚钱的势头，四十天内干完是肯定没问题的。　　 至于杆子，李龙还是打算在林子里搞。　　 他把包着鞭的包放在桌子上，李向前扫了一眼，抽了抽鼻子，问道：　　 “鞭？”　　 “嗯。”李龙说道，“一根鹿的一根狍鹿子的，效果都不错。”　　 “我这里有，你呆会儿拿到主任那里，他对这个也有些兴趣。”李向前说道，“不过呆会儿，别急。县宣传上的人正在他办公室里谈着呢，其实你回来正好，说的也是你的事情。”　　 “啥事？”李龙有些奇怪，表彰过了啊，中间间隔这么久，应该没啥事了吧？　　 “据说县里想拿你当个典型，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挖掘的事情。你开收割机割麦的事情上了州报，县宣传的人知道了，觉得这个可以作为一个素材，带大家致富的素材。”　　 李向前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知道李龙也是一样，主要还是赚钱把日子过好。　　 李龙无可无不可，反正已经在自治区那边挂上号了，再出点风头也没啥。　　 不过他也有些无奈，你们薅我一个人，薅上瘾了是吧？　　 没一会儿，走廊里传来声音，魏主任的声音，年轻女孩的声音，李龙听着挺熟。　　 等人路过采购科门口的时候，魏主任看到了李龙，笑了：　　 “嘿，小李，你回来了啊。正好，宣传方面的两位干事过来找你，我还以为你还在村里呢，那你带着她们去会议室吧，正好采访完也到中午了，你带着她们出去吃个工作餐，社里报销。”　　 魏主任想的很周道，李龙也不好拒绝，带着两个女孩就去了会议室。　　 魏主任进了李向前的办公室，笑着问道：　　 “这小李来得还真巧。”　　 “刚从山里回来，看，这两个是鹿鞭，本来是准备送到你那里的，我说你那里有人不好过去。”　　 “哟，不错嘛，我看看……还挺新鲜啊，有心了有心了。行，那我就拿走了。”魏主任重新把报纸包好，拿着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龙带着马晓燕和叶拉娅到了会议室，有人过来倒水，然后出去了。　　 “李龙同志，我们还是从报纸上看到你开着收割机，帮着村民们收割小麦的事情，看来你不仅是民族团结的模范，也是科学致富的模范啊。”　　 马晓燕先把李龙夸了一下，然后拿出本子来，开始采访李龙。　　 本身过来供销社是想让先和这边通个气，然后去找李龙，毕竟她们也清楚李龙是个临时工，平时基本上不在单位。　　 眼下能碰到当然是好事，立刻就把准备好的题目抛了出来。　　 当然主要还是怎么想起来用收割机收割小麦，最近收割了多少亩，涉及范围多广，赚了多少钱之类的。　　 李龙也虚虚实实的回答了一些，比如范围就往大了说，亩数少了说，钱数自然也不能实话实说。　　 “那李龙同志，最近你在忙什么呢？”叶拉娅见缝插针的问了一个问题。　　 马晓燕没想到叶拉娅会主动问李龙问题。其实这次自然是她主导，叶拉娅跟着就算是对她的栽培了。现在她趁着自己记录的时候问问题，算是越界了。　　 得记上一笔。　　 叶拉娅不知道自己上了马晓燕的小本本，她问问题主要也是不希望冷场，这个问题也没啥含金量。　　 “你们牧业队的牧民到草场打草了，我的收割机刚好闲着，就帮着他们收割牧草。”李龙说道，“已经收割了近千亩了，今天是拖拉机没油，所以我就下山加油来了。”　　 “什么？你在帮牧民们收割牧草？”马晓燕没想到叶拉娅的一个随意的问题，直接引出来一件大事来，她兴奋的问道：　　 “打草多少天了？你收钱吗？还要干多久？”　　 “不收钱啊。我和哈里木他们是好朋友，他们帮我，我也帮他们，这是不收钱的。”李龙说道，“打了三五天了，因为十几个人的草场有点大，所以还需要几天才能打完。”　　 “不收钱啊，那不是和你给他们修房子打井是一个性质的吗？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马晓燕激动的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再上山里去？”　　 “下午就去。”李龙有点没明白她为什么激动。　　 “那……你先别着急，我怎么找你？”马晓燕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走之前能到这里来吗？在这里等我们？”　　 “等你们？”李龙有些意外，“等你们干嘛？你们也进山？”　　 “是啊，这么好的素材啊——不，事迹啊！”马晓燕也是有点野心的。张新华能把李龙修院子打井的事情写到自治区日报上，现在李龙义务给牧民们打草，是不是也有上自治区日报的潜质？　　 能上一篇，这一年自己都能挺胸抬头在宣传那边走着了。　　 当然，得领导支持。毕竟要进山，至少得有辆车，总不能坐着拖拉机进去吧？就算坐拖拉机进去，怎么回来？人家要打草的。　　 至于骑自行车那就更不可能了。李龙在困难时期能骑自行车进山，不代表这两个女孩能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情。　　 所以马晓燕现在想的事情就是赶紧回去，请示领导派个车。　　 这个事情不是小事，民族团结的事情，在自治区这边始终是个大事。　　 “午饭时间快到了，”李龙看了看自己的表说道，“吃过饭再回去吧，毕竟就算你现在回去，领导也应该吃饭去了吧？”　　 马晓燕想想也是。　　 叶拉娅也挺激动的。如果马晓燕申请上了，那自己大概率也是要跟过去的，一来当个助手二来当个翻译。　　 李龙就骑着自行车带着叶拉娅——叶拉娅是没有自行车的，是马晓燕骑着女式自行车带着她，只不过女式自行车带人有点不太方便，李龙便主动提出来她带着叶拉娅。　　 叶拉娅同意了。民族女孩没那么多想法，坐二八大杠自然比坐女式自行车后面要舒服一些。　　 去到清真食堂，李龙征求了两个女孩的意见，点了一份拌面两份炒面。　　 这时候女孩没有矜持一说，再加上心中有事，着急着要回去找领导，可能还要书面打请示，所以马晓燕吃的很也快，风卷残云，三个人几乎同步吃完。　　 李龙把人送到县大院，然后回到自己的大院子去。　　 中午还不能休息，开着拖拉机先去了杨大姐那里，和顾晓霞打个招呼，把事情说了说，然后到油库加油。　　 顾博远也在杨大姐那里吃饭，看着李龙就多问了几句，主要还是山里的情况。　　 这一次多买了两个油桶，拖拉机加满油后又带着四个油桶，大概应该能够用到打草结束吧？　　 打完油，李龙又买了一些生活物资，主要还是卤料之类的，包括一些蔬菜。　　 八月份，市场里的新鲜蔬菜比较多了，多带点辣子茄子豆角上去，免得天天吃肉上火。　　 一切准备妥当，又回到了供销社。　　 马晓燕还没到，李龙便借着李向前办公室的电话给队里许成军拨了过去。　　 “队长，要扎大扫把了，你能不能给大家通知一下，现在就开始割芨芨做准备了。”　　 “真的？那行，多少？”　　 “比去年多。”李龙没直接报数字。　　 “好好好，太好了！我现在就通知！”许成军其实也等着这个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