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路上几乎没有车，郑泽开车的速度很快，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进来，两人的脸被光照得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喂，妈，你现在到哪儿了？”张繁缕打开手机后看到除了郑泽的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好几个妈妈打来的电话，她知道应该是妈妈没有打通，才打给了郑泽，她立刻打了回去。　　 “快到医院了，”电话那头传来宋琼的声音，还能够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你过来了吗？”宋琼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慌张。　　 “是郑泽开车的，我们也应该很快就到了。”　　 “你别着急，让小郑开车也慢点，”　　 “好，我知道了，”张繁缕突然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妈，怎么了？”　　 但是宋琼没有回答，只有挂断电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张繁缕依旧保持着手机贴着耳朵的动作，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郑泽。郑泽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慌张无助的眼神瞬间让他的心揪在了一起，他没有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但是张繁缕此刻的眼神让他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他的脚上微微用力，车子的速度又快了很多。　　 一阵急刹的声音在路边响起，车子刚刚停下，张繁缕就打开副驾驶的门冲了出来，她双手扶着胸前装着小白的那个大大的包，向着医院门口跑去，但是她的脚上穿的是拖鞋，根本跑不快。　　 “小白给我吧。”郑泽从后面追上来，拦住她。　　 张繁缕停下看了他一眼，迅速把背包从肩上拿下来，放到郑泽怀里，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跑去，速度又快了一些。郑泽把包背在身后，迈起步子去追她，他的双手紧紧拉着肩带，让它尽量不要晃动，但是小白在里面还是左右摇晃，她只好用爪子紧紧勾住包的两侧。　　 “护士，”张繁缕跑进大厅，双手撑在柜台前，嘴里喘着粗气，“刚刚救护车送进来的那个病人在哪儿？”　　 “抢救大厅。”护士站起来，抬手指向右边。　　 张繁缕有立刻转身，朝右边跑去，刚跑了一步，左脚的拖鞋就掉了，她连头也没回，光着一只脚向前跑去。　　 郑泽刚跑进大厅，就看见张繁缕朝右边跑去，光着一只脚，拖鞋掉在了后面，鞋底朝天。他弯腰捡起拖鞋，继续向前追去。　　 抢救大厅空荡荡的，张繁缕一眼就看见宋琼站在一张病床旁边，低头看着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作。　　 “妈！”张繁缕跑到病床边喊了一声，然后赶紧弯腰去看病床上的张森，“爸他怎么样了？”她回头问宋琼。　　 宋琼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蹲在病床前的女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郑泽来还没到病床前，就听见了张繁缕的声音：“妈，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啊？”　　 宋琼还是沉默。　　 “妈，”张繁缕站起身，伸手拉住宋琼的手，“你快告诉我啊。”　　 宋琼看着女儿的眼睛，缓缓开口：“医生说现在暂时抢救下来了，但是...”宋琼低下头，坐到了病床的边缘，另一只手撑着床边，“可能没有几天时间了。”　　 张繁缕松开了妈妈的手，转身看着病床上的爸爸，氧气面罩包着他的鼻子和嘴巴，他呼气时，面罩上会出现一层雾气。不知为什么，明明晚上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是梳得整整齐齐，好像看不见一根白头发，可是现在他的白发好像已经快要比黑发还多了。　　 “谁是病人家属，跟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一个护士走到病床旁边说道。　　 宋琼抬起头来，刚想站起身，肩膀上就传来了一道向下的力，她转头，发现是女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去吧。”她看着妈妈的眼睛，回答了护士的话。　　 张繁缕跟在护士后面经过郑泽身边，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郑泽从她的眼神里好像看不出任何情绪一般。　　 “把鞋穿上吧。”郑泽拉住她的手腕。　　 张繁缕停下来，笑着点点头，她虽然在笑，但是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郑泽弯腰把拖鞋放在地上，她穿好拖鞋继续往前走。郑泽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感觉好像挺得更直了一些。　　 张繁缕给父亲安排了一个单间病房，靠近窗边有一张长沙发，十楼的视野很好，可以看见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郑泽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小白趴在他的旁边。张繁缕和宋琼一人坐在病床一边，都在盯着张森的脸庞，好像想要将这张脸刻在脑海里一样。　　 张繁缕从父亲的脸庞上移开视线，转到对面母亲的脸上，她突然发现，脸母亲都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脸上没有了一丝光彩。她轻轻站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然后走到郑泽面前，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郑泽也轻轻站起来，跟在她身后，走出了病房。而宋琼还是一直在看着张森的脸庞，一刻也不曾移开视线。　　 “郑泽，小白她...”张繁缕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白就在这儿吧，相信叔叔醒来看到她也会很开心的。”　　 张繁缕点头，眼里终于有了色彩。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要一直待在这儿照顾爸爸了。”　　 “那你有什么要拿过来的东西吗？我白天会再过来一趟的。”　　 张繁缕没有拒绝，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帮我拿些换洗衣服还有洗漱用品过来就好了，衣服就在我卧室的衣柜里，”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钥匙给你。”　　 郑泽接过钥匙，透过病房门的看向里面坐在病床边一动不动的宋琼，又看向张繁缕，“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和阿姨说一声，我天亮就过来。”　　 张繁缕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先进去吧，我先回去了。”郑泽说着，转身离开。　　 张繁缕看着他的背影，一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她突然露出了微笑，眼里带着笑意。　　 “郑泽。”　　 郑泽停下，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谢谢你。”她的眼里依旧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