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小姨? 李峋懵了,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娘,你在说什么?” 薛氏皱了皱眉头,脸上有些不快之色。她还很年轻,很少皱纹,看上去柔弱温和,此时的眼神却异常的沉稳,甚至有几分果决。 “峋儿,你这些天是装的,还是都忘了?那日你醒来之后,再也没有去迎春院,但事情还是按计划在进行,难道这几天的事不是你的谋划么?” 这句话李峋一点也听不明白,什么谋划,什么迎春院,娘在说什么啊! 难道二次穿越了? 不对啊,人也还是这些人,时间也还是这个时间…… 看着李峋茫然的表情,薛氏叹了一口气,伸手到李峋怀中掏出那枚古玉,在手中摩挲。片刻之后,才缓缓道:“你对这块玉没有印象,也是真的了?” “这不就是娘不让我卖的玉么?之前我问有什么含义,娘也没有回答我……” 薛氏仔细端详他的脸、他的眼神,至少看了一两分钟,才终于确信他不是在撒谎。撒谎的表情,很难做到这么天然。 “峋儿,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我能说么!” 这里果然有内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隐秘,这块玉到底又起到什么作用? “娘,你再跟我说一次吧,我恐怕是脑子真的坏掉了。我也感觉好像少了一些记忆,进到迎春楼见了谁,做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李峋这句话是真的,明明还是继承了身体主人的记忆,他对这件事却完全没有印象。 “你还记得年初从江南来的舅舅么?” 舅舅?李峋仔细从记忆里去寻找,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娘,我记得你娘家的人都没怎么来过府里吧,我没见过你那边的亲戚。”李峋还是管她叫娘,他还完全没法判断事情真相。 薛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惊疑,逐渐变成失望和懊恼,再变成悲戚之色。 她喃喃低吟道:“天啊,我们等了十四年,最终竟然是这样!你父王蒙冤赐死,至今未得平反,好不容易盼到你长大成人,你舅舅千里迢迢赶来跟你仔细谋划了半年,你竟然都不记得了!” 父王?什么父王?我父亲不是李林甫么? 这里的隐情太大了,李峋必须问个明白:“娘,你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父亲不是刚刚把咱们赶出来么?” 薛氏冷冷说道:“李林甫不是你父亲!” “啥?娘……你把父……你把右相给绿了?”李峋没想到这么劲爆,心中竟然有种很刺激的感觉。 薛氏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绿了”是什么意思,但放到语境和口气里,一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也不是我的儿子!” “啊……那不是……白绿了么,啥也没捞着啊……” 李峋有些失望,随即想到逻辑不对:“那我父母是谁?什么父王,什么舅舅?都是什么人?我母亲在哪里?” 薛氏眼睛有些失神,呆呆地望着那块玉,良久才抬起头来。 “也罢,我从最近的事情开始说,看你能不能记起什么……你还记得整整四个月前,七月初五,你是怎么晕倒的么?” “这个……不是说沉迷酒色,虚耗过度么……” 薛氏摇摇头,说道:“不对,你去烟花之地只是个幌子,用来掩人耳目的。真实的目的,是去迎春院跟你亲舅舅碰头。” “我舅舅是谁?他也喜欢去逛青楼?” 薛氏又瞪了他一眼:“峋儿,小姨在帮你回忆,别胡闹!你舅舅叫薛愿,字崇之,现在是华阴县主簿。你们是去谈行动计划的……” “你是说,其实我去青楼,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做给谁看?” 薛氏道:“一来是做给李林甫看的,以前你身边的人都是他的眼线,除了青楼还能去哪里?二来嘛,是做给谢修礼一家看的。李林甫突然给你定了亲,我们都担心谢家也是他的亲信,所以故意让你做出荒唐的样子,让他们退避三分。” “啊!原本就是要退婚?那我当初要退婚的时候,你为什么阻拦?” “我最后阻拦了么?总是要做点样子给别人看啊,府中上上下下都是李林甫的人,在府里哪能说真话?” 听到这里,李峋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在家里的时候,薛氏看他的眼神总带着点疑惑。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变得长进了,她难以相信,现在才知道真实原因。 但这事实在过于突然,又过于复杂,他脑子有点乱。 “当初我不是还逼走了几个婢女么,也是因为手脚不太干净……”这个印象他也是有的,至少是一半的印象,另一半其实是靠飞雪和流云、流雨她们的描述拼凑的。 “唉……你怎么一点都不记得,这正是你自己告诉小姨的计策啊!逼走的几个,都是李林甫的心腹,你用这个办法慢慢地就把人给换了……” 连这个都是计划的一部分?怎么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动机…… 他开始怀疑薛氏是不是在骗他,静静地在琢磨这事,连伤口上的痛都不记得了。 “峋儿,你怀疑小姨在骗你么?难道今年来的事你不记得,这十几年的事也都不记得了么?” “娘……孩儿还是叫你娘吧,那些事我怎么会忘!娘对孩儿好这是不会有假的,只是我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完全不记得了……” 从医学上讲,这很有可能是选择性失忆。一些压力很大、不愿想起的事,加上药物作用导致的,或者干脆就是穿越造成的。 薛氏缓缓道:“也罢,我有个办法。峋儿,这事的知情人有几位,你若是不信,可以分别去询问细节。我就在这里待着,绝不与他们相见,这样就无法串供。你一一询问,便知分晓!”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薛氏几乎足不出户,她本来就没什么机会跟人谋划。如果有好几个人口径都一致,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有哪些知情人?” “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四位,你舅舅华阴县主簿薛崇之、翰林学士王焘、迎春楼秋月姑娘,最后一位是在宫中的妃子。因为身份太过重要,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只有你舅舅知道。” 翰林学士王焘?这不就是我在翰林院认识的,医术极其高超的那位?怪不得老盯着我看,是这么回事啊…… 秋月姑娘竟然也是知情人?难怪我那天去找乐师的时候,感觉她对我很热情,还不完全是窑姐揽客那种热情…… “对了,娘,我七月初五那天为什么晕掉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在外谋划事情,我是没法出门的。小厮们将你抬回来的时候,我吓得不轻,以为出什么事了,好在你几个时辰之后你苏醒了过来。我借口两个小厮把你带坏,将他们辞退了,这都是李林甫的眼线。” “我们当时在谋划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贵妃遇刺一案么?这件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了,查不出是谁策划的……” “啊,这跟我们有关?” “当然有关!主谋就是你!” 本站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