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波希回到酒店时,张阳已经送完郭侠回来了。 “回程的机票买了吗?” 午饭时彦波希问张阳。 “买了,是周六早晨五点半的票!” 彦波希点点头道:“好!明天正是药材大集,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好啊!好啊!” 张阳求之不得,急忙答应。 初到香洲的时候,他就听老师说过,这里有个北药的第二大中药材批发市场,这也是这次研讨会选择香洲的原因之一。如果能够亲临现场体会一番,也算是意外收获。 “那咱今天下午干什么呀?” 张阳对剩下的时间格外珍惜,这座海滨城市,与自己的家乡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他想在离开之前多走走多看看,如果可能,还想给父母买些海产品回去,也不枉出行一趟。 “今下午.....”彦波希摸着下巴思考,“去大龙山!那里原来是纯野生药的生源地。” “好啊好啊!” 张阳拍手称快。 下午两点出发,彦波希先带张阳去看了父亲创办的中医药研究所遗址,感叹物是人非之后,师徒二人去往大龙山。 大龙山是南北走向山脉,海拔近一千二百八十六米,从空中俯瞰,蜿蜒百里,首尾虬曲,躯爪齐全,犹如一条潜入黄海的游龙,大龙山因此而得名。 龙首部位在南部云雨峰,昂扬挺立,峻峭威武,走向由南至东再由东向北至西蜿蜒向海,山势东高西低向东弯曲,西部就形成龙腹一样,桃花源坐落山脚,就如苍龙怀抱着的一颗明珠。 山脉被海洋环绕,海中有几处岛屿,跟随潮起潮落时隐时现,更像几个扬起的龙爪。 因此民间素有“大龙山,起海边,首尾俱,四爪全,五沟六脉紧相连,山东山西两重天,奇花异草长满山”的歌谣 香洲市就坐落在山脉的东侧,由于挡住了西风,因而夏天多湿热的桑拿天,冬天却又湿冷。 彦波希今日带张阳亲赴药谷,除了故地重游之外,主要还是为了让张阳多长长见识。 师徒二人走走停停,在路旁、沟壑和山林里都发现了一些北方常见的中药植物。张阳表现得异常兴奋。 在山谷感受天地灵气,见识到新鲜的药株,才真正明白自然药谷与学院药圃的截然不同,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实践出真知。 走了一道道山岭,爬过一道道沟壑,山林里清凉新鲜的空气,让他们沉浸在这片自然之中好不惬意。 “老师,你看,那是什么?” 行走间,张阳突然指着近处一块陡峭岩石缝隙让师父看。 彦波希顺着他指得方向抬头仰望,只见那块巨大的峭岩缝里,一簇簇黄花十分耀眼,在风中摇曳。 “我们大概是碰到宝了!” 虽不十分确定,但凭经验,彦波希判断那有可能是一丛石斛。 “这可是中国的九大仙草之一呀!” 张阳惊叹。《本草纲目》曾有记载,它能“补五脏虚劳羸瘦,滋阴补阳,轻身延年.....”,如今这东西纯野生的已十分稀少,现在鲜品都按克数论价,每克十几到几十块了。倘若这些真是石斛,那岂不真是要发大财了。 彦波希有些不敢相信,石斛这东西从理论上讲,只能生长在长江以南,缘何会出现在属于北方温带的大龙山?而自己小时候和父亲也曾来此,并未发现有这种植物。难道是与这里的气候变迁有关? “记住这个地方,我们以后带了安全绳再上去看。继续往前走走,看看还有没有新的发现!” 彦波希下了命令。 “好!” 张阳紧跟着老师的步履,向纵深走去........ “老师,你看!” 随着张阳又一声惊呼,彦波希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的山脊,这景色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片黄色的山脊砂石裸露,大水冲荡的痕迹十分明显,在夕阳下,为数不多的几棵松树,在山梁上随风摇曳,向世界宣示着微弱的存在,似乎在向命运抗争。 曾经的葱茏苍翠已经荡然无存,更不要说还有什么中草药的影子。 彦波希震惊之余满怀疑问,“怎么会是这样?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四下瞭望后,手指着山坳对张阳说,“我们一定要搞搞清楚!你看,那里有个村庄,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曲家凹,我们下去问问!” 师徒二人马上下山,正好在村口遇见一位七旬有余的大娘,二人疾步上前打听,大娘满脸悲苦地告诉他们: “疯传有人在那片山里找到了贵重石头,还有什么稀罕木头,好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多人上山,几天几夜就把几片山梁撅了个遍!” 大娘打着手势比划着,身临其境一般,“等到有人报案,警察来制止,这才留下了南面的树和草。哎,老祖宗五百年前留给子孙的这点福荫,呼啦啦一阵就给糟蹋光了!虽说抓了几个头目,也罚了款,可要恢复原貌,没个及百年不行,我们现在就是想找点山草烧烧炕,都不行喽,更不用说别的.......” 大娘摇着头,面带悲色。 “哦,原来是这样!都是些什么人?” 彦波希插问了一句,这样的毁灭性挖掘,估计得有相当的人数才能达到。 “都是四邻八乡的村民,财贝动人心呐!”大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 “那就这么扔着这片山不管了吗?” 张阳问,他对这种行为很是不耻。 “管,补种了些树苗,也派飞机撒了草籽,谁知道还没见草籽发芽,就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大雨,连下了半个月吗,把一片山梁冲了个底朝天,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嘛,还能指望什么?” “这就是严重的水土流失!” 彦波希眼前又出现了那片山脊的样子。 “就连我们这个小村子,都差点被淹了呢!唉,我活到七十五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氺灾,咳咳!“ 老大娘咳嗽起来,彦波希赶忙给她拍了拍背,送她进屋。 大娘让他们上炕,热情地给他们端茶倒水。 “那他们挖到宝贝了吗?” 彦波希喝了口水,突然想到那个传言中的宝贝石头。 “听说有人挖到了几块紫水晶,还说有人得了几根什么木,不知真假!” “想必是崖柏了。” 彦波希心想。这东西前阵子被传有什么神奇的养生作用,故而被炒作的价格飞上了天。大龙山几百年的天然林木储蓄,应该不乏此木。是暴力导致了人们的疯狂到不计后果。 什么养生!养生是一个复杂而长期的任务,岂是几根崖柏老木能解决了的事?这本是商家促销的谎言,可就是有人轻信购买。没有购买,就没有杀伐!而商家就是利用了人们的这些心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是可恨! 一片曾经多么郁郁葱葱的山林,竟就这样毁于谣言,毁于物欲和贪婪,这是何等的悲哀! 那曾经作为周边村民赖以生存的福地,如今却变成了荒山野岭,怎不让人叹惋痛心。 “唉,真是作孽啊!听说还摔死了一个找木头的人!人们都说,是山神老爷发怒了。只是可怜了死人后撇下的孤儿寡母啦!” 话题有些沉重,彦波希和张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有没有什么政策鼓励人们承包恢复这片山呢?” 彦波希心中一动,打破了沉默问大娘。 “哈哈,有哇!” 老人发笑道,“前几年,村里出了个政策,说谁要是愿意去恢复这片山梁,村集体给盖四间屋,每年还给六千块钱的苗木钱,从第六年开始每年给村里交一万块钱,承包十年。” 看来这个话题她有些兴趣。 “只是我儿子跑遍了全村,也没找着个合伙的。我们家没钱吗,他自己也干不了,这不就撂下了!” “唉,这事老人干不了,年轻人没愿出这个力的,只能撂着,山大地广,不是一点钱就能普过来的呀!” 看得出,大娘心里无比惋惜。 “大娘,那要是我和你儿子合伙干,你看行不行?” 彦波希自己都觉得有些冲动,但那话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咦____,呵呵,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哪能受那个苦,嘻嘻!你这个先生真能开玩笑!” 大娘笑得满脸皱褶子堆在一起,引得彦波希和张阳也跟着笑起来。 “老师,您不会是来真的吧?” 张阳背后戳了戳老师,笑着问,他觉得老师不该戏耍这样一位老人。 “那又怎样?难道不行?” 彦波希收敛了笑容,一板正经地问张阳。 “不行不行!这也太不实际了吧?”张阳善意提醒他,“冲动是魔鬼!魔鬼!” 可彦波希却不理睬他,他从包里找出记事本,“撕拉”撕下一页空白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交到大娘的手上,对她说:“大娘,您儿子要是回来,您再问问他,如果他还想干,就给我回这个电话!” “啊!你真要干啊!” 大娘和张阳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彦波希摇头。 “只要你家大兄弟愿意出力,我愿意帮他出钱!” 彦波希无可置否地对答娘说。他在心里默念:“卿卿,想必我这样做,你会是赞成的吧!” “哎哎!” 大娘一连叠声地答应着,脸上充满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