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里外的雪鹰帮大厅中，燕三娘忽然一下站了起来。　　 “路千山这倒霉孩子，到底跟大哥说了什么？”　　 “发这么大的火气，想把二姐的落雁湖给掀了吗？”　　 自言自语还没说完，燕三娘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雪鹰帮中，卫灵鹫看着落雁湖范围内那冲天而起的刀意，脸上一片茫然，脚底下甚至有些发软。　　 刚刚带人离开雪鹰帮，准备前往黑水县城的段夕，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那道刀意上挪开了，心中暗道：　　 不愧是我路兄，竟然能把情绪稳定的帮主都惹成这样……　　 不管了，反正帮主也不至于杀了他，最多挨一顿揍，为了防止殃及池鱼，我还是先溜了。　　 于是当即大手一挥，朝着身后的雪鹰卫说道：“赶紧走！”　　 回到落雁湖。　　 路千山，在顾平湖的刀意中艰难支撑着，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大哥……”　　 是燕三娘。　　 此时的她，似乎没有了半天前自己初见时的那番英姿飒爽，眼中慢是犹豫、悔恨与无奈，声音也很柔弱无助。　　 这副模样，哪里还像声名远播的雪鹰帮副帮主，只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却正是这道柔弱无助的声音，将顾平湖从迷茫之中唤醒了三分。　　 但这还不够。　　 陷入痛苦之中的顾平湖，不再是一潭平静的湖水，而是倾斜而下的山洪，在没有彻底爆发之前，他无法、也不愿意醒过来。　　 燕三娘的声音，虽然让他胸中浓郁的杀意消减的大半，却也让他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拔刀！　　 路千山站在不远处，看着顾平湖一寸一寸将腰间的短刀拔出鞘来。　　 刀光惊诧天地，却没有丝毫声音。　　 不只是出鞘的声音消失，就连这片天地之间所有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风声、落叶声、鸟叫声……路千山甚至发现，连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都消失了，哪怕他可以清晰得感知到，它还在强劲有力地跳动着。　　 这一切就像……　　 雷霆！　　 总是先见其光亮，而后方闻雷霆之声。　　 这个词刚刚在路千山的脑海中浮现，身边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　　 顾平湖手中短刀完全出鞘后，漫天的大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路千山眼前那如雷霆一般的刀光。　　 这声威，比柳先生得到《寒梅剑经》真传、闭关突破的时候，还要更胜一筹。　　 这样的武道大佬，怎么偏偏是一个精神病？　　 面对这样如天地之威般的一刀，路千山虽然仍有拔剑抵挡之心，却也知道那是徒劳无功的螳臂当车。　　 如果没有人来救一下，那自己估计是没救了。　　 燕三娘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低声自语道：　　 “死男人，都十年了，搞那么深情给谁看啊！”　　 “她早就看不见了！”　　 嘴上骂的越凶，手上动作就越快。燕三娘在顾平湖拔刀后也紧接着拔刀。　　 她的刀，是一柄弯刀，如半月一般。　　 刀柄除刻着一只鹰。　　 “歘！”　　 燕三娘的《月鹰刀法》极其擅长拔刀先攻，虽然后发，反而先至，死死地拦在了顾平湖出刀的路径之上。　　 “铛！”　　 “轰！！！”　　 两把刀短兵交接，外罡碰撞的余威将落雁湖上炸出了数十道水柱。　　 “路小子，你看清楚了，这就是我的《月鹰刀》，和我大哥的《寂雪春雷刀》……”　　 路千山哪里还用燕三娘提醒。　　 这样两名外罡境刀客交手，他根本不舍得眨眼。就连自己站在两人交手不远处，是否会被溅射的刀罡波及都顾不上了。　　 燕三娘的《月鹰刀》，和段夕的《月鹰刀》根本是两门功夫，这门功夫被燕三娘施展出来，就像是一只灵禽月鹰在她手中活了过来。　　 月鹰，是北地飞行最快的灵禽。　　 一只普通的成年月鹰，飞行速度比最快的金雕还要快上两倍以上。　　 哪怕是外罡高手想要擒住都不太可能。《月鹰刀》正是借鉴了月鹰飞行、冲锋、捕猎时的姿态而创造的一部奇门上乘刀法。　　 燕三娘明明实力刀法都不如顾平湖，却凭着这门刀法的一个“快”字，招招争先，这才没在顾平湖手中一触即溃。　　 至于顾平湖的《寂雪春雷刀》……　　 路千山只能说，真是刀如其名。　　 冬雪收摄天地万物之声，只为在春雷乍响的第一刻，爆发出最洪亮的霹雳雷音。　　 燕三娘的《月鹰刀》虽然在精妙、迅捷、锐利方面都几乎走到了极致，但在面对顾平湖的《寂雪春雷刀》时仍然力有未逮。　　 弯刀和短刀的每一次交锋，燕三娘持刀的右手虎口都会渗出一丝血液。这还是在顾平湖保留了三分清醒，下手只出了不到五分力的情况下。　　 若是全力出手，恐怕燕三娘早已战败。　　 顾平湖出了十刀，燕三娘则挡了十刀。　　 第十刀结束后，燕三娘胸中气血上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两人之间的差距，终究是太大了。　　 “噗！”　　 鲜红的血落在积满白雪的湖畔地上，格外的刺眼，那一模猩红，也让陷入疯魔的顾平湖杀意又盛了三分。　　 “血，杀，杀……”　　 燕三娘见他气势更胜方才，知道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　　 “我好好和你说你不听是吧？”　　 “好，我换一个人来和你说！”　　 接着她拔出了腰后的另一柄弯刀。　　 那柄道材质、外形都与燕三娘自己那一柄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只在刀柄的尾端圆环上，绑了一根一尺长的红色绸缎。　　 此时的燕三娘，也仿佛变了一个人般。　　 她的眼神不仅没有变得更加锋锐，反而变得温柔了起来。　　 只是眼神温柔，手中的刀式可不温柔。　　 只见燕三娘双手各持一柄弯刀，身形化作一道白虹，两柄弯刀随身而动，在路千山的视野中仿佛变成了一黑一红两只鹰，在空中盘旋飞舞。　　 这一刻的燕三娘，周身气息暴增一倍不止，原本就迅捷如风的月鹰刀，此时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而顾平湖呢？　　 在见到第二柄弯刀出鞘的时候，顾平湖的眼神就不对了。之前的杀机、疯魔统统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眷恋、怀念与悔恨。　　 “秋雁，秋雁……”　　 他口中喃喃道。　　 握刀的手都软，出刀的招式又怎么硬得起来？　　 此消彼长之下，原本占据绝对强势的顾平湖，此时在化身飞虹的燕三娘手中却处处受挫。　　 攻守之势瞬间转换。　　 但顾平湖终究修为强过燕三娘太多，哪怕是在这般被动的局面下，也硬撑着与燕三娘交手了上百招。　　 直到燕三娘停下来。　　 此时的顾平湖，已经没有丝毫的战意了，眼神也回复了之前的清澈。　　 “清醒了吗？”　　 “醒了。”　　 “那就好……”　　 说罢，燕三娘双手一软，手中双刀都握持不住，插在了雪中，而她双手上渗出的鲜血，也早已将脚下一片白雪染成了鲜红色。　　 刚刚那种状态，对她而言，负担可不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