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入宇外玄持天
玄持天,中土神州,太岳剑派。 陈玄观跪在积善司的大殿之上,身前立着一名长大道人,面目肃然。四周一众弟子大气也不敢喘息一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如泥塑的人身。 而在大殿之上的首座位置上,一位貌似中年,身穿飞鹤白云袍,留着三缕长须的道人,面无表情的垂视着陈玄观。 站在陈玄观面前的长大道人,似乎感知到身后的凛凛怒意,陡然呵斥道:“大胆陈玄观,还不速速将周师弟之死的因果交代清楚!” “说,是不是你在化外天魔的威慑之下,怯畏雌伏,以至于丧尽同门,失我太岳剑派威名!” 说着,长大道人法诀一拿,陈玄观就觉心中一紧,似有无形气墙挤压,口中连忙吐言:“周玄定师兄和其他师兄弟,丧命在天魔之下的情由,我早在回山之后就已经向戒律院交代清楚了。 “其中真假虚伪,都已经由戒律院的师兄们验证过,还请周长老、杨师兄明鉴。” 这长大道人正是积善司的首座,太岳剑派的八位金丹长老之一,周至希的座下大弟子杨玄集,一身修为已经臻至道基之境,随便一捏法诀,其中威力就决非陈玄观,这不过区区合气境界的修士能够承受。 杨玄集似乎感知到身后的周至希仍未改变怒意,当下冷哼一声,手上的法诀,仍然继续拿捏,陈玄观只觉得心脑两处,有巨大压力逼迫,几乎有窒息之感。 陈玄观不过十七岁,入道也不过三载,境界更是浅薄。 然而他知道,丧命在天魔手底下的周玄定,乃是周至希极为看重的同族后辈,号称庆南周氏百年不出的修道大才。 而自三年前入门以来,周至希更是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如果他真的不堪压力,承认了是自己害死了周玄定,周至希必然要让他生死不能。 更何况,周玄定不仅不是陈玄观害死的,而是他自作自受,甚至陈玄观都受了他的池鱼之殃,殒命在天魔降化的魔劫之中。 不错,如今站在太岳剑派积善司中的陈玄观,已经不是曾经的陈玄观了。而是来自现代的异世灵魂,借舍重生。 前尘已矣,如今的陈玄观便是陈玄观。 “周玄定师弟,有我师尊亲赐的三张护身法符,尔等一起入薛炼师的‘指劫炼心阵’之中,助他破境。” “断然没有你幸存,而周师弟身死的道理,定然是你和下降的化外天魔勾结,最终让周师弟等人身死,以换取自身苟存。” “贫道虽不知道你如何欺瞒过了戒律院。但想来,左右不过是被魔头附体,用魔法障了戒律院诸位师兄弟的法眼。” “如此,贫道便做主,将你打入太岳水火地窟,做工二十年!”杨玄集道。 陈玄观听完杨玄集所言,顿时心下大惊。 因为这位道基黄冠,确实几乎完全复盘了周玄定等人身死之局。只是唯一的差错在于,在降化天魔面前怯畏不前,乃至于和天魔沟通妥协,沦为附身之人的,不是陈玄观。 而是周玄定。 但陈玄观知道,周玄定乃是周至希苦心培养的周氏修道种子,甚至培养开始的时间,还在周玄定入门之前。 前身陈玄观和周玄定本来是同乡,两人在入门太岳剑派之前,都是生活在大宁朝庆南府潼城县郊外的同龄乡党。 甚至陈玄观之所以能够拜入太岳剑派,都是因为周至希发现他虽然资质平平,但毕竟身有修道根骨,为了让周玄定入门之后,有一个铁杆心腹,这才将他也顺带收入太岳剑派门楣之中。 不然,凭了陈玄观入道三年,才入门修成合气境第一重的中下之姿,是断然无法拜入太岳剑派,这等正魔十九大派之一的门楣的。 “一入太岳水火地窟做工,不要说二十年,我连一年都熬不过去!周至希这是铁定了心,要我给他的好后辈陪葬!”陈玄观心道。 陈玄观借舍重生之后,也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因此对于太岳水火地窟,自然是有所了解。 太岳水火地窟乃是太岳剑派炼器之所,但负责炼器的人,却并不是太岳剑派的弟子。而是太岳剑派门人行走天下,捉拿回来的邪魔外道。 而一般犯戒的太岳弟子,就算被罚入太岳水火地窟,干的也都是些监工的活计。 虽然辛苦,却因为有阵法隔绝,有符箓保护,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 可一旦进入太岳水火地窟之中打工炼器,日日受地火烘烤,别说陈玄观区区一介合气境界的修士。就算换上杨玄集这位道基修士,挺过二十年的概率,也只是五五之数。 陈玄观自知,自己进入太岳剑派是因为周玄定,如今身陷绝境,也是因为周玄定。 他知道,周至希要置他于死地,除了泄心头之愤以外,也是为了将勾结天魔的黑锅,安在他头上。 在回山之后,戒律院就第一时间将陈玄观带去“录笔验真”,所以他早将周玄定勾结降化天魔之事,交代的一清二楚。 周玄定是周至希的后辈,是庆南周氏的脸面。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权威颜面,还是为了以后,继续从庆南周氏之中引入子侄入门而不受阻,周至希都要陈玄观背下黑锅。 “还不还他周至希和庆南周氏的清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坐实背负,家族子侄雌伏在化外天魔脚下的污名。” “水浑了,才有各据一词,推卸责任的余地!”陈玄观心下思忖复盘着。 在现代时,陈玄观虽然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作为历史高材生,后又留校任教,他自己虽然拙于工心,但得益于史书研究,所以他对于人心诡谲,算计博弈也是颇有观察见地。 所以,稍一复盘,陈玄观便清楚了周至希的盘算。 “师兄逾越了!本门赏由积善司论功,罚则戒律院验真,而赏罚皆可者唯掌教真人是也!不知杨师兄是拿着戒律院什么职司,来罚师弟我!” “还是杨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本门掌教!”陈玄观忖出了周至希的杀心,知道自己退无可退,当下就硬着头皮直接顶了上去。 “好个大胆又痴愚的狂徒!掌教何等尊位,你也敢攀扯!”一直垂视没说话的周至希,如今闻言,顿时发声。 而后,他大袖一挥,便有两名堂内弟子上前,封了陈玄观的穴道,让他不能说话,准备带下去,罚入太岳水火地窟中。 “苦也,这修仙世界怎得上下尊卑如此分明!”陈玄观一时失言攀扯。 如今他醒悟过来,立马明白错处。却是陈玄观虽然读史经年,但毕竟是现代灵魂,又缺乏职场毒打,终究少了分寸。 区区录名弟子,合气境修士,蚂蚁一般的人物,还妄想讲理,讲法! 狂妄,笑话,痴愚! 陈玄观看着周至希眼神之中的戏谑,瞬间都读出了这位金丹炼师,毫无遮拦的心下之意。 金丹修士在玄持天地位隆重,俱是一方高手,被尊称为“炼师”。而在金丹境界以上的各境,也各有专属称号。 杨玄集悄然看了一眼周至希,心下暗叹:“师尊这是恨透了陈玄观,居然如此硬押陈玄观去水火地窟,怕是都等不及让他被地火烤死,今晚就要下黑手,灭了他去。” “毕竟,戒律院可不是好惹的善主啊!” 杨玄集远比陈玄观清楚,太岳剑派内的博弈格局。如果让戒律院得知了周至希的逾越之举,别说陈玄观已经由戒律院验证无罪。 就算是铁证如山,积善司上下越俎代庖,戒律院也能闹个天翻地覆,至少也要让周至希了这首座之位。 但人没了,就是另外个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