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余晖从城楼上消失时，顾衍觉得自己的精力也到了极限。　　 他麻木的挥剑，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北椋大军冲上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觉得自己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睡过觉了。　　 “将/军，将/军！”　　 直到身后传来朱宴和众人冲向敌人的声音。　　 “夫人派属下带城中的百姓来支援您了！”朱宴冲上前，替他挡掉前面不断挥过来的刀剑。　　 “她呢？随着大军往城内撤了吗？”提到楚蘅，他眼中才现出明亮的光。　　 “已经跟着军营里的士兵们往回撤了，张大人和魏大人那边也结束战斗了，您也赶紧和剩下的士兵们往回撤吧。”朱宴催促道。　　 “我不能扔下你们坐视不理。”　　 顾衍看着这些愿意来帮忙的百姓，他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您放心，属下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们得先赶紧离开。”朱宴刚说完，顾衍便看到后面来的百姓扛了一筐筐烟雾弹过来。　　 这些都是当初兵器行里生产出来，顾衍留着备用的。　　 朱宴咧嘴笑了笑，“这下您可以走了吧？”　　 顾衍亦是扬起笑容，故意朝着城门下扬声道：“所有将士，随本将撤离边防线！”　　 纪殷乾听到他这声下令声，眸底生出得意的笑意。　　 岂料下一刻便看到无数个烟雾弹从城楼上投掷下来，周围弥漫起一阵烟雾，让人看不清前方形势。　　 朱宴赶紧对着烟雾后的百姓道：“撤！”　　 等北椋大军冲破迷雾时，边防线上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全都撤得干干净净。　　 纪殷奕坐在马背上和将士们猛咳，闻入这些烟气还带着一股刺激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流眼泪。　　 “顾衍，就算你使这种小伎俩，也撑不了几日！”纪殷奕奋力挥袖，冷哼道。　　 “皇上，还追吗？”一旁的将士问他。　　 他冷眸道：“先原地休憩两日。”北椋大军损失惨重才攻下顾衍这条边防线，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何况连续作战士兵们也累了。　　 撤回荆州城内，楚蘅一边帮忙安顿撤回来的士兵一边留意顾衍的消息。　　 她原是在营帐外等着，老军医突然过来叫她，让她进营帐内帮忙清理一个病危士兵的伤口，她点点头，转身跟他入了营帐内。　　 伤口一直清理到夜半三更，她想着这时候顾衍应该回来了。帮着老军医包扎好伤口，她连身上围裙都未来得及拆下，就跑出营帐，迎面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这么着急跑去哪？”　　 头顶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楚蘅抬起头，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她迎面扑入他怀里，呜咽着声责怪他：“还能去哪？谁叫你这么久都不回来。”　　 他摸摸她的背，轻声回道：“我得确保他们都安全撤入城内才能回来，让你担心了。”　　 “没事，都没事了，能回来就好。”　　 她抹开眼泪，又哭又笑看着他。　　 黑夜中，她的双瞳里落满他沾满硝烟尘土，胡子拉碴的脸，她伸手抚上他面颊，哽咽道：“你憔悴了不少。”　　 顾衍伸手覆上她手背，扬起唇角戏谑：“等会洗一洗就变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了。”　　 楚蘅立刻反驳：“你这样我也喜欢。”　　 顾衍轻笑出声，再次将她抱入怀里，这一刻的温存他仿佛觉得是很久远之前感受的了。　　 顾衍闭上眼，靠在她肩上安慰她：“不要害怕，无论何时我都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说这句话时，身子在微微发颤。　　 他在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楚蘅靠着他，说：“我信你。”　　 夜幕里，夏日晚风吹拂过俩人的面庞，裹夹着这一刻男女间无尽的呵护与缠绵。　　 “今夜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吧？”楚蘅委屈问。　　 “可以。”　　 顾衍点点头，宠溺地将她的手牵入掌间。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画像　　 顾衍没骗她，夜里他真的可以好好睡了一觉。纪殷奕攻下了边防线，定会养兵休憩几日，荆州里还有大楚一半的兵力，他不敢贸然打进来。　　 半夜，楚蘅突然醒过来，想要确认他还在不在自己身边，见到他安然躺着，她才敛下紧张的眉眼，朝他靠得更近一些。　　 次日，张铭将纪殷乾带到顾衍面前，他和魏冉等人都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顾衍会说纪殷乾是大楚的大皇子。　　 顾衍让人给纪殷乾赐座，让他坐下来，这件事唯有他才能解释清楚。　　 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纪殷乾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说出这些事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于是，他将那日北椋先帝在纪殷奕面前说的那番话跟顾衍他们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皆觉得不可思议，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们真不懂是该说北椋先帝谋划深远还是有所欠缺。　　 这是很险的一步棋也是很有魄力的一步棋。　　 “你呢？你又如何会相信我是你们大楚的大皇子，肯将我从他们的爪牙中救下来？”　　 纪殷乾沉着问他。　　 顾衍抬起眸子：“是因为一幅画。”　　 “一幅画？”　　 纪殷乾不解。　　 顾衍告诉他们：“我曾在北椋先帝的书房里见过顾承乾的画像，不过那时候只是匆匆一眼。第一次见到顾承乾时，我便觉得他眼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那日听到赫敏说你是陛下的骨肉，我便信了。”　　 “这其中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魏冉唏嘘不已。　　 “眼下边防线失守，我们该想的是如何给陛下通风报信，让他增派援军过来，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了。”顾衍很是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