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终于到了渔晚舟身前不足三尺的地方。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钻进他的鼻孔,瞬间蔓延开来。 渔晚舟心知难逃厄运,只得紧闭双目,等待干尸利爪落下。绝望中似乎已然感受到干尸那满口獠牙,咬破自己脖颈时的痛楚。 “动手!” 便在这时,一声断喝仿佛将溺之人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来自上苍的天籁之音,震响在渔晚舟耳畔。 跟着渔晚舟便听见干尸的脚步声,往断喝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暂时的劫后余生,令渔晚舟重重松了口气,激动之下,险些喜极而泣。 他待心绪稍有平复,睁眼观瞧,只见有一青一赤两道流光,在那声断喝中疾射,分袭干尸双目! 流光似焰火、似掣电,将周遭的黑暗再度引向光明。 两条矫捷人影紧随其后,自破庙的黑暗里,如猎豹般飞扑而起,那两道流光正是他们祭出的符箓。待流光触及干尸眼目之时,二人已纷纷站定,分两侧将干尸围在了中间。 二人稳住身形,扬手便向空中抛洒了几样事物,却是数张赤红色符纸,逢雨即燃,顷刻间便烧起腾腾火焰。 说也奇怪,火焰随风起伏,既不熄灭,也不坠落,仿佛宴会上悬顶的吊灯,将周遭映得亮如白日。 原来,这几张符纸是用以照明的。 渔晚舟自然知晓这二人是何方神圣,因为正是他们将他抓来此地的! 早前,渔晚舟并不知这他们抓自己至此有何目的。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是被他们当作了吸引干尸的诱饵! 想到此处,渔晚舟心中不禁升起阵阵怒意,但显然此时此地并非发泄个人情绪的好时机。 他耳边传来“噗噗”两声轻响,回头看时,却正好发现最早那两张符箓已然打在干尸眼上。然而它们却像沉入大海的石子,竟是连浪花也没掀起一朵。 干尸手臂微抬,如同捏着两只试图叮咬自己的苍蝇,利爪轻捻,便将符箓化作齑粉。 “老涂!这血眼行僵实力比你我预估要强上太多,现在如何是好!”其中一人见此情形,略显慌乱,忍不住出声大叫。 被称作老涂的人似乎比他镇定许多,闻言低声喝道:“别慌!按计划行事,撒糯米!” 之前那人应声而动,伸手在腰间布袋里一阵摸索。跟着双手连挥,接连向干尸抛洒出四、五把糯米。 一时间,米粒密如骤雨,“噼噼啪啪”地打在干尸身上,竟然飞溅无数火花,冒起乌烟阵阵! 火花刺目,晃得渔晚舟有些头晕。 渔晚舟往日便听民间传闻,僵尸之类的奇精异怪,最惧红绳糯米等事物。但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至于所谓僵尸,也只当作是说书人口中的故事罢了。 此番经历,倒让他大开眼界,也算是增加见闻。惊奇之下,心头恐惧反而不再那般强烈。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中争斗,发现糯米果然产生了奇效。 “吼——” 那干尸发出一声凄厉怒嚎,显然是痛苦异常。它一边横爪挡在双目之前,一边连声怒吼,不断后退。直到退了十数步,待糯米全都落入泥地,它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一时间竟不敢再度上前。 “果然有用!”之前那人激动大喊。 “别轻敌!”老涂命令道:“扔墨网!” 话音落下,老涂便从布袋中掏出团黑呼呼的事物。一端握在自己手中,另一端则抛向同伴。之前那人右手疾探,将之稳稳接住。 二人合力抖开,渔晚舟发现那是一张黑漆漆的大网。 “你左我右,上!” 随着老涂一声令下,二人拖起大网,纵身疾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黑网向干尸当头罩下!干尸显然被糯米伤得不轻,竟然不知躲避,登时被墨网网了个正着。 干尸赤目如血,旋颈四顾,猛地发出一声怒吼,奋起余力,向四周乱冲乱撞。但每当它触及墨网,那墨网便变得通体赤红,如烙铁烫肉,将它那枯柴干肉似的躯体烫得“呲呲”作响。 干尸一触即退,怪啸连连,又尝试几次无果,便不敢再胡乱动弹。 二人相视点头,目光中都已难掩兴奋之色,当下更不停留,各持墨网两角,围绕干尸交替游走。数圈下来,已将干尸紧紧裹在其中! 墨网仿佛无数条烧得通红的铁链,无情地将干尸紧紧捆缚,霎时间火花四溅,红光闪耀,“噼啪”的炸裂声与“呲呲”的灼烧声相互交融,不绝于耳。 “吼……嗷……呜……” 干尸充满痛苦、不甘和愤怒的嚎叫,响彻在这片被雨水和黑暗侵蚀的乱坟岗上,也仿佛是它那无坚不摧的利爪,不断挠向渔晚舟的心头。 渔晚舟心中发毛。他透过模糊自己视线的雨水,看见干尸在扭动身躯、挥舞双臂,拼命地不断挣扎。巨大的力量拉扯得那二人左右飘摇,似乎随时都会被抛飞至远处。 他的心再次悬在了嗓子眼,思绪纷飞,心情矛盾至极。 虽然他痛恨二人将自己当作一件冷冰冰的诱饵,但此时却只能期盼他们能在这场较量中获胜。 因为渔晚舟明白,若那二人横死在此,他自己今夜也再难活命! 角逐场中,那两人在干尸的挣扎下,被墨网带得时而抛起,时而落下。他们的面容因用力而憋得通红,紧咬着牙关,直至皓齿欲碎,这才竭力将墨网缠在手腕上,避免被干尸挣脱。 双方这般僵持了约有盏茶时间,却仍旧难分高下,老涂二人的体力却逐渐难支,忍不住大喘粗气。 干尸却似乎不知疲惫,反倒愈发疯狂。 它的双眼突然间血光大作,恍如夜空里点燃的两盏琉璃灯笼,竟将周围照耀出一片血红颜色! 干尸双臂猛地急舞,将老涂二人双双拉得离地飞起。 二人挂在两头,墨网扯得笔直,此时被干尸以足为轴,挥臂急抡,远远望去,恰似是一架风车贴着地面“呼呼”旋转!若非二人将墨网缠于手腕,只怕干尸此番已然挣脱! 渔晚舟见二人的脸色惨白如纸,心知他们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有心悄然逃离,可体内被封经脉仍没有破除迹象,无奈下只得干着急,心里早把那二人的祖宗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