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神道分属两支,周阳廷虽是传授修行法门的人但解密之人是周光廷,后者又因为永夜之时为了支持周音尘在岭南的野蛮扩张而牺牲了部分元气还在休息,也是因此两人才没第一时间去打扰。 但在两人鸡同鸭讲的论了半天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研究转而去找周光廷解惑,在房间没找到人旋即转去藏经阁,果不其然在阁中找到了正潜身书堆中查阅资料的周光廷。 瞧着后者气色并无衰败之相,周阳廷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将此前二人心中疑惑道出,周光廷听完发生在林向炜身上的异样后眼珠左右一转旋即抬眼,看去似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抬眼望了望阁顶似是忌惮什么,随手取来纸笔抬腕写下两行字交予林向炜。 后者接过墨迹未干的纸张,打眼一瞧上书着, “观四方,察六合,慑服七情六欲;收心猿,降意马,动静显化神心。” 这两行字乍一看虽有些莫名其妙但细究之下别有一番意味在内,拿着纸张的林向炜似是入迷了一般也不管尚有人在侧便口中喃喃着离了阁。 立于一旁的周阳廷先前都未言语,只是当他看到这怪诞一幕时还是没忍住想要打破那状似癫魔的行径,在他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另一只手横空截出拦下了他。 行为被阻,周阳廷不解的望向出手阻止他的周光廷,只是后者并未给出解释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两人僵持之势持续到林向炜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才结束。 收回手掌,周光廷把目光移正,道:“神道修行之法与金丹入玄之法差异颇多,你作为门派执掌当需告诫于他日后再有不解之处切记不可独自揣摩。” “哦,对了,林向炜尚还不是正式门人吧?” “的确,兄长之意是要让他授箓录籍麽?可要传谕上下吗?” 授箓录籍代表的意义极为重大,休看现如今的玉霄派人丁不少但真正称得上是得授法箓录了名籍的也不过一手之数,对于此事周阳廷不得不慎重。 “予他名位即是安他之心,如今世道不宁我们如江中一叶,更该抓住每一分机运才是。” 说完,周光廷便继续投身于钻研古书孤本一事了。 见状,周阳廷也没办法继续追问,记下给林向炜授箓录籍后便去处理堆积案上的门派事务了。在回去的过程中周阳廷愈发觉得他这位兄长高渺出尘了,在解密完那神道密卷后尤为明显,经常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听不懂的话。 但修行过程中沾染些许怪癖在丹士身上算不上什么需要太过于关注的事情,反倒是林向炜那授箓一事需要好生琢磨该如何做,倒非此事难办而是林向炜的身份过于特殊,世俗王朝的皇室宗亲往往都是拜入玄一道授箓,他们要是大张旗鼓地给林姓宗亲授箓,待他回去争夺帝位此事必然会引得玄一道注意。 若是一般小宗这么搞似玄一道这般大派关注了也查不出什么,但玉霄派现在内部承继三派道统,每个道统的祖师还都不是易与之辈,完全经不起查啊。 思来想去,周阳廷干脆放弃了传统的法箓形制,选择以白玉雕琢,上刻神文宝篆,加盖金玉双印。如此便是有人看到这法箓也联系不到传统法箓上去,只要能争取到时间让玉霄派成长起来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耗时良久琢磨好了这可能是派中唯一一件的特殊法箓后,令人唤来林向炜于祖师殿中在两位祖师面前正式给他授法箓,录名籍,尽管排场不大但该有的法仪一样不缺,对此林向炜心里也没什么芥蒂,仪式结束拿了法箓便又投身于神道心境的刻苦练习中去了。 而在正式吸纳了林向炜为玉霄派门人后,以周阳廷为首的诸修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助其成为大惠朝的新帝,想做到这点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便是提高林向炜自身的伟力。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神道修行想要进步除了自身日夜苦修纯净心身外便唯有吸收来自信徒的香火信仰,虽然这样激进的修行方式极其考验接受信仰的神修但目前来看这已然是无奈之举。 至于信徒的香火信仰从何而来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清妙观成立已有百年之久内中供奉的诸天仙神亦是享受了百年祭祀,而玉枢宝经又是雷祖之传,只需稍稍动些手段,悄摸间运使个移花接木把雷祖殿中的香火信仰移到林向炜身上即可。 此事需要作为正主的林向炜的配合,因此在行事之前便与其人议过,后者觉得这搬弄信仰一事利好于他也就没细加思索便应了下来,直至数天后强冲心境关隘失败,好不容易收束住的情欲再度涣散,这才后知后觉以他如今的神道之能为想要消化那沉积百年之久的信仰宛如蛇吞象,颇有些自不量力。 只是此刻反悔已然有些迟了,得了林向炜的肯定回应后玉霄派当即传谕了清妙观令其联系当地官府大肆捣毁淫祀,整合各地供奉的雷公庙,并把从林向炜那获得的神性种子作为核心重新塑造了一尊雷祖雕像放在了清妙观的雷祖殿中。 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要是林向炜此刻去跟派内说他能力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任,虽不会被当场挫骨扬灰但还想让派内诸修支持他成为神帝那也是不可能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身处困境还心思浮动,以至于之后的几次心境突破的尝试全部以失败告终,深陷于动静之间不能自拔。 其实原本修行一道殊途同归,都是不能取巧冒进的,在基础心境耐心打磨,深入揣摩当日周光廷给予他的那两句真言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心境的稳妥路子。 只是随着清妙观雷祖殿的建设逐步完工,岭南几郡里数以万计的信徒用他们那良莠不齐的祈愿日夜不歇的搅动着他的心湖,数次失败后本就变得脆弱的林向炜心境更是有动摇之嫌疑,若非他是天潢贵胄兼之大惠一朝气运尚隆可以荫庇于他,光是长久以来的纷杂扰乱便足以逼疯一个人了。 作为此世第一个接触到出世的神道经文的修道人,周光廷在神道上可谓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在闲暇之余敏锐地觉察到派内那不同于丹士的气机在动摇中衰弱,尽管很是细微但的确是在往下衰减,这样的状况让他顾不上继续埋首书堆,绕开周阳廷这个掌门直接找到林向炜问起了近况。 从后者的口中好不容易套出真实状况的周光廷却是犯了难,现在的情况的确如林向炜所估的那般,玉霄派在神道上压下的赌注甚至比其想的更多,一旦这场豪赌失败派内甚至可能爆发内斗,重新洗牌。 只不过将事情推动到如此地步的是派内诸修,若真到了那不可挽回的地步也是他们的过错,责任落不到林向炜的身上,出于如此考量周光廷并未给这个落魄皇子更多的压力,只是劝慰道:“事已至此,成也罢不成也罢,便是天塌了下来也有我和掌门在上面顶着,你只管安心修行做好应尽之事便是。” 从周光廷突然到来便惴惴不安的林向炜直到前者离去都还没回过神来,心神不属的他把周光廷的慰抚之言给漏了大半但其中的宽慰开解之意却是领会到了。 心态上的转变对于修行并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成效,不过没了时时刻刻的压力在肩,修行之余的林向炜也能以另一种心态去梳理那些繁复的祈愿了,这并非刻意的倾听行为反倒是在无形中磨砺了他的心境,宛如水流过石于不经意间打磨出了一块圆润的鹅卵石,不够绚烂夺目但足够光滑细腻。 时间就这么平淡的流淌到了雷祖殿重建好的那天,在清妙观刻意的引导下方圆地界中成千上万信仰雷祖的信徒涌入雷祖殿,在这些虔诚的信徒对着雷祖神像诚心跪拜的时候,新塑就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神像在晃动的烛火炫影下仿佛生具了灵性,整具塑像泛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远在玉霄派的林向炜正在倾听一位母亲为她病重的孩子的虔诚祈祷时,碎金光芒乍现后瞬间覆盖满视野,一声闷响后金光聚合成一柄金霞萦绕且泛着灿灿华光的如意。 在金光如意照入现世的同时,清妙观内的雷祖殿中动静则是更大,作为此世第一个有神性参与的大规模祭祀雷祖的活动,殿中金霞弥布、紫气氤氲,更有明光烁烁照殿堂,轰轰阵雷慑妖邪。 跪伏于地的信众们见此神异更是高呼神圣显灵,部分人则是在观中道士的带领下念诵起了雷祖宝诰, “至心皈命礼。 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 化形而满十方,谈道而趺九风。 三十六天之上,阅宝笈,考琼书。 千五百劫之先,位正真,权大化。 手举金光如意,宣说玉枢宝经。 不顺化作微尘,发号疾如风火。 以清静心而弘大愿,以智慧而伏诸魔。 总司五雷,运心三界。 群生父,万灵师。 大圣大慈,至皇至道。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念诵之际,有风入殿摇动响铃,配上小鼓磐音颇有几分缥缈出尘的意境,这样的环境比起此刻的玉霄派来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同一时间的玉霄上空黑云沉压,怒风卷号,兼有紫电穿梭云间,一派天公做怒的景象。 天雷咆哮又见炽电滚动,林向炜修习的玉枢宝经上应天心,下合地灵,几乎是电光乍现的刹那便被雷霆贯穿了身躯,身上衣物簪饰瞬时便被毁了个干干净净,那刚拿到手还没焐热乎的法箓更是第一时间爆裂成一地玉渣。 但这道雷霆也不是专门来毁灭的,在贯通身躯的同时一道五雷符于林向炜的右手生成,细密繁复的五雷文爬满了手掌。 雷霆转瞬即逝,五雷符也以肉眼难以辨清的速度绘制完成,待得雷霆退去赤条条一身的林向炜把右手来回翻看了好几遍,手掌上此刻依旧有着明灭不定的五雷文在闪烁,掌指间电光跃动,偶有细小霹雳炸响。 这些外溢的力量让林向炜无端的生出了想一试五雷符威力的念头,心念一起手掌下意识抬起,乾坤伟力未散得有五雷符引导,抬手之间便有再现方才风雷的态势,手掌轻落时本就残破的地面更是直接往下硬生生沉降了三尺有余。 在玉霄头顶的黑云彻底散去前林向炜在门派内做的所有动作都映落在了雷祖殿中,因此这一击也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殿里,被认为是雷祖化身的虚影抬手绽放出的不可直视的光明落下时,尽管所有人知道很大概率不会死但内心的恐惧依旧避不开。 神圣者,欲伸张己身之威除了要昭显自身神异还需展动手段,令世人既敬且畏,如此方可万世不易。 目前来看,林向炜或有意或无意做出的这些动作都踩在了要点核心上,他作为此世可能的唯一雷祖传承,其人威望在岭南飞速增长。 在知道了清妙观祭祀雷祖的时候搞出了如此动静的当地官府更是派遣人手加紧了和清妙观的联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