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恒的心事越来越多,常常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妻子唐佳玉暗中观察,总想帮上点什么忙,她越来越心疼丈夫了。 然而,钟子恒不以为意,只是说没事,一切都会变好的,让唐佳玉不必担心。只要她把八个闺女带好,让他安心,就好。 唐佳玉嘴上答应,心里却依然在想方设法替丈夫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天夜里,她悄悄打电话给远在北京的妹妹唐佳倩,本想借着问候孩子们的机会向唐佳倩寻求一些帮助,谁料,却被唐佳倩告知一个令人不愉快的消息,妹夫生病住院了,已经好多天没有去机关单位上班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佳玉放下电话时,闷闷不乐,蹙着眉头看向窗外。不经意间,她发现她的窗台上多了两盆花,开得特别旺盛。于是,她起身走向窗前。 这是两盆玫瑰,一盆黄玫瑰,一盆红玫瑰,翠碧的叶子衬着娇艳欲滴的动人花朵,淡淡幽香随风扑面而来,令人顿觉神清气爽。 她之前倒是听丁姨说过,钟子恒派人在花市买了很多花回来让林叔研究,准备在后山的骑峰岭开辟出一块地专门来养花。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她也没有去特意过问。 现在看着眼前长势这么旺盛的玫瑰花,唐佳玉不觉动了情,她知道这一定是林叔悄悄送来的,他这个人话不多,办事却从来细心周到。她想知道林叔的花园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于是踱步出去,想去后山看看。 刚出房门,身后便传来一串欢快的脚步声。不用回头看唐佳玉也知道,身后来的是钟画。她放学了,刚从学校回来。 唐佳玉刚停下脚步,钟画就从身后一把将她的脖子搂住,笑着亲热起来,又开始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今天在学校的见闻一一说给唐佳玉听。 唐佳玉心里有个小账本,记录着钟画每天的喜怒哀乐。现在的钟画一张口就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一提到学校就必定会提到胡阳,把胡阳在学校里一天的情况全都说来听,仿佛是一位说书先生在讲一个长长的人物故事。 至于方义和章尧,钟画已经很久都没有提过了。别人偶尔提及时,她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两个人似的。唐佳玉现在也摸不透钟画的心思了,不知道这样的不愿提及,究竟是遗忘还是惦念。 “陪我一起去骑峰岭看看你林叔的花园,怎样?”唐佳玉用手抚摸着钟画柔顺的头发,轻声地问。 “好啊!”钟画爽快地答应了,丢开手,走在了前面。 唐佳玉微笑着走在后面看着钟画的背影,忽然从心底涌出很多想法来。她很庆幸钟画从小到大一直在她身边长大,从未离开。想到这里,她的心底不由得又涌起一股悔意,后悔当初不该让唐佳倩带走她的另外四个孩子,隔着千山万水,日日夜夜都是数不尽的深深思念。 钟子恒最近特别忙碌,忙得一日三餐都不能像以前一样准时准点了。他最近常去的地方是怡山书院。中午和胡昌鸿以及几个新认识的外地商人一起吃了一餐饭,在饭桌上把酒言欢倒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回到南幽园后,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春天的窗外发呆,一堆又一堆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升温、发酵,直到膨胀得无法容纳。 最令他烦心的一件事自然还是子修的步步为营。每当他闭上眼睛时,子修那张冷冰冰的脸便会倏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那么冰冷,那么薄情,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如果子修的眼中没有杀气,如果子修对遥远的过往不再耿耿于怀,那么,他就有可能和子修成为朋友,甚至商场上的好伙伴。不得不承认,子修虽然年纪轻轻,但的确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有着极其灵活的头脑。可惜啊,他却偏偏选择站在对面,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 最令钟子恒头痛的便是子修眼中的杀气,这种没有任何言语的杀气实在让人生畏,令人胆寒,拥有一种极强的破坏力和毁灭力,尤其是身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家人。一座闻名遐迩的寺院里,方丈居然满眼杀气,这是一种怎样的恐怖? 依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想要跟子修和解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的子修绝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唯一解决的办法是,让他自己服输。可是,这将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钟子恒立在窗前久久思忖,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有人在他身后连叫好几声,他才艰难地回过神来。 钟子恒缓缓地转身,见黄天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你来了?有什么事吗?”钟子恒踱步回到办公桌前,缓缓落在椅子上,嘴角露出一点点的笑意。 黄天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盯着钟子恒仔细看,看了好半天才说:“您怎么了?不是身体不舒服吧?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好啊!” 钟子恒慢慢放下茶杯,慢慢抬头看向黄天,在嘴角又添了一层笑意,问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钟子恒再一次发问,问得黄天一头雾水。黄天也不敢再说别的话了,连忙严肃地回答:“是您让陶飞带话给我,说有要紧事找我,所以我才来的。您……忘了吗?还是陶飞传错话了?” 钟子恒一愣,皱了皱眉头,又仔细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是的,是他让陶飞带话给黄天,让黄天马上来办公室一趟,有重要的话问他。可是自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是的,没错,是我要找你”,钟子恒笑着说,端起茶杯来喝了几口,又轻轻地放下。他已经想起自己找黄天来问什么话了。 “黄天,我知道你之前跟方义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不似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钟子恒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不再往下说了,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黄天的脸。 黄天没有丝毫的防备,只觉脑袋突然间“嗡”的一声响,仿佛天打雷劈一般。他万万没有没有想到,钟子恒居然会跟他提起“方义”两个字。不用说,钟子恒一定是知道方义的情况了。 可是,钟子恒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据他所知,秋亭和齐亮尚未去过西山,应该还不知道方义的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