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仁依照子修的吩咐,亲自去楼青云家登门拜访,将子修交给他的任务办得妥妥当当。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子修来到乌岭镇后一直信奉的人生信条。不管是谁,也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他能拿得出钱来,就都能拿捏得稳稳的。 但是,子修也深知,虽然有钱就能找到人替他尽心尽力地去办事,但这并不能保证每一件事都能办得让他满意。 他一连花了数笔重金才打通了金铜自由出狱这条通道,但金铜这两次办的事情都让他有些失望,顾首不顾尾,疑点重重,令他日夜忧心。 子修原以为已经除掉了一个黄天,这次金铜要是再顺利地除掉方义,那么钟子恒就会毫无疑问地渐渐陷入缺胳膊少腿的惨淡局面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事情办得如此不顺利,他一心想要除掉的方义仍是活蹦乱跳的,却把个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弄到手的柳翁给弄没了,让他大为恼火。 尽管眼下还没有十足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但他敢肯定方义这个混小子一定在搞什么阴谋,柳翁死了,居然连登门吊丧都不让,定有缘故。 他几次三番在小树林等候柳翁的出现都未能如愿,却突然等来了柳翁中毒身亡的消息。柳翁自己就是研制毒药的行家,怎么会轻易因为尝试毒性草药就丢了性命? 这种捉弄人的小把戏,也就乌岭镇上那些不懂行的傻子们才会相信罢了,想要让他完全相信,简直是个笑话! 可现在问题是,方义这个混小子居然大张旗鼓地操办柳翁的后事,硬生生地把假死变成了真亡,让他也一时间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就凭他一张嘴,能把乌岭镇上的那些傻子们都给唤醒吗? 让子修感到更加气愤的是,身为公安局长的楼青云居然也坐视不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子修考虑再三后有了新的计谋。既然楼青云指望不了,那就通过楼青云借来一些力量来替他办事。金铜就是一个绝佳人选。 小树林暗算方义,归来码头调包钟氏茶叶,绑架钟子恒八女儿钟骄,谋害黄天,六角宫灯事件……金铜都有极其出色的表现,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虽然金铜在谋害黄天和六角宫灯这两件事上有所疏忽大意,顾首不顾尾,做得不够漂亮,但他依然是个难得的办事能手,完全不是他那几个同在狱中的所谓兄弟们能够比得上的。 子修心中其实也一直在纳闷,他都已经早早交了保释金了,可为什么楼青云还不放金铜出狱,至今还关在大牢里?到底还有什么重要的手续难以办理? 楼青云就是楼青云,他可不是已经被关进监狱并严加看守的曹世雄,他为人处世要不是有那么两下子,公安局长这把交椅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坐的。 现在曹世雄犹如一个废人,完全碍不着他什么事,只管在大牢里安分守己地待着就好,至于大牢外面的事,就自然而然由他来操控了。 曹世雄出事以后,楼青云在杨星汉的大力支持下顺顺当当地爬上了局长的宝座,而副局长的位子到现在依然空着,拟定的几个候选人,都被他借故一直压在那里,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 至于金铜,在楼青云看来,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美味馅饼,不偏不倚,正好软绵绵地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岂能轻易放过?他不仅收下了子修送来的高额保释金,还想方设法放长线钓大鱼,以手续暂且难以办理齐全为理由扣住金铜不放。 现在,子修又让吴新仁送来一笔好处费,又向他借走金铜用一用,他自然会答应的。吴新仁走后,他就让人连夜放金铜出来了。 金铜和他的几个弟兄那天在东莱山被楼青云率队连夜一网打尽之后,就被关进大牢了。毕竟牵涉到了江南首富钟子恒,楼青云有所顾虑,因此把他们五个人分别关在了不同的牢房,分而治之。 金铜出入牢狱时,楼青云一般都安排在深更半夜。金铜身手本来就好,深夜出入,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 吴新仁按照子修的吩咐,在把一笔大的好处费交给楼青云的时候,也拿出一笔小的让楼青云转交给金铜。 楼青云嘴上笑嘻嘻地答应着一定会照办,却在背地里动了手脚,从金铜的这笔钱中抽出了一个数目放进了他自己的口袋。所谓人间贪婪吃相,大抵如此。 金铜从牢房里出来以后,就直奔镇子西南角的吴家灯园去了。那是他和子修经常会面的地方。 吴家灯园的前门紧闭,后门却是虚掩着的。金铜一侧身便溜了进去,随后进了一间依旧亮着一盏灯笼的房子。屋里没有子修,却是吴新仁和一桌好酒好菜在等着他。 他们边吃边聊。今晚子修不在,回金禅寺去了。吴新仁把子修交代的事情一一详细地说给金铜听,金铜一一点头记下,决定今晚就抓住时机采取行动。 林伟白天从吴家灯园一路悄悄跟踪子修,直到看见子修消失在那条通往金禅寺的山路上才罢休,立即转身回去向方义复命。 回到医馆,林伟向方义讲述了自己在吴家灯园的所见所闻。方义推测,子修跟吴新仁可能又要采取什么不可告人的行动了,让医馆上下加强戒备,以防万一。 方义交给林伟一个新的任务,让林伟去把镇上几家灯笼作坊都暗地里仔细查访一遍,尽快找出与六角宫灯相关的线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林伟领命。 快到农历十五了,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已经近乎圆满,分外明亮地高挂着。点点星辰散落在高远的天幕上,忽闪忽闪。 隐隐约约能听见树上的蝉鸣,仿佛它能一口气憋到天亮。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群乌鸦,时不时发出一阵呱呱的吟唱,整齐而老练,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夜已经很深了,一阵风吹来,已微微有了一丝寒意。 医馆里到处灯火通明,各处的白色灯笼照得整个医馆如同白昼一般。灵堂里摆满了花圈,燃烧的香烛时而爆出一朵两朵耀眼的灯花。 整个医馆之内,除了院门是关闭着的之外,其余的每一道门都是敞开着的,且空无一人。 快到凌晨五点的时候,一条黑影从医馆南边的墙头翻身而下,鬼鬼祟祟顺着墙根慢慢地向前移动,直到潜伏在了那棵大樟树后面。 樟树在院子中央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整个院子里的一切动静。黑影飞身上树,蹲在茂密的树叶间向外张望,两只眼睛四处探察,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又进一步向前探寻,直到溜进了灵堂。 灵堂里空无一人。桌上有几根蜡烛燃烧殆尽,正冒着一缕缕黑烟,随着夜风左右摇晃着。 黑影猫着腰,挨个儿扒开花圈,在仓促地寻找着什么。屋里被灯光照得亮堂堂的,他暗自庆幸,这回不用黑灯瞎火地乱摸索了。 一直待在灵堂房梁上的方义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飞贼的身影跟归来码头那只“水老鼠”实在是太相像了!他不是被关进大牢了吗?怎么会跑出来作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