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追出去的时候，拉娜娅没有动。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叫她过去，但是她的身体僵住了。　　 她越来越不认识杰罗了，一些理念，应该是他的比较怪，比较难以接受才对。　　 众人的目光不再聚焦到她这边，她也重新坐了回去。　　 过了一会，维特回来了，样子灰溜溜的。或许是看到拉娜娅周围没人，维特把自己座位上的东西搬了过来，跟她坐到一起。　　 “他去实习了。”维特道。　　 顿了一会，拉娜娅问：“实习是做什么？”　　 “不知道。”维特盯着自己手中的笔，捻着它转动，“我说我也要去，卢修斯说不行，已经满员了。”　　 之后，就再无话了。　　 第二天，就像每个假期一样，他们要开始打工，为自己赎生活费。　　 卢修斯给他们分了组，他们每个假期都要去不同的地方，他说这些东西他们都要学会。　　 提到要去工厂，就有人接着抱怨，都是因为给出去了一部分零花钱，导致暑假要多干好多活云云。　　 拉娜娅发现杰罗已经不在这些人里面了。她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有些不习惯，但是杰罗在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就好了，可能是因为看不到维特身边那个跟他插科打诨的人了。　　 米莉举了下手：“各位，我有些话想说。”　　 “是楼上初二的一个考生回来说的，因为他也是在那天去领的钱，他听到学校里在吵架，然后有一老一少被赶出来。他进去的时候问了一下，那是提姆和他的爷爷，说是他奶奶治病要花很多钱……我觉得，他辍学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　　 众人表情略有变化，一时间，都开始可怜起提姆来。　　 “那是真没办法。那就算了吧，他赚我们这点钱可能比我们更艰难。”　　 有些人开始纷纷点头。　　 众人观点又达成了一致：提姆是可怜，但杰罗是真可恨。　　 “他都那么可怜了，居然一分钱也不愿意出。”　　 “还觉得自己有理！”　　 “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像他那样的人要是去实习绝对会把公会的理念毁了。”　　 “快走吧，少说两句！”卢修斯道，“他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就要被你们给毁了。”　　 -　　 柏德兰郡校区也到了放假的时间，其中高中的强化班大多数会选择留在学校，因为学校的辅导课比外面便宜。改造班则是必须留在学校，就算家长来接也没用，家长只能住在旁边的一个陪读宿舍，还要交钱。　　 不过，在改造班的，没什么人会希望自己的家长来。　　 莱萨坐在马车上，她的监护人正是当初从赛达小镇送她来学校的那个。那时候她还不到六岁，如今她已几乎有大人的身高了。　　 每次看到她的监护人，她总会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这张脸，总是与赛达小镇那些烦人的男孩女孩，可恨的大人，以及她最初两年在改造班受到的折磨串联起来。“是他们毁了我的人生。”她总这么说道。　　 监护人看她一脸幽怨以及咬牙切齿的样子，道：“给我讲讲跟你关系好的那个女孩子吧。”　　 莱萨：“帕梅拉？她挺好的。萨瓦娜斗不过我，被我送进了改造班，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我们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你知道的，每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我都会去器材室内的一个小房间接受特训。但有一次我过去，发现她在那里跳舞。她……她纤细、灵活，就像一只小鸟。我被吸引住了，她跳得真的很不错。我想她一定是因为别的时间、别的地方都跳不了，才来这里偷偷跳的。”　　 “她发现你了吗？”　　 “我没打扰她，她跳完发现我的。她不知道我的动作训练师就在房间的角落看着她，就叫我过去。她跟我说，她的家人不同意她以后去跳舞，只能现在多跳一会。以后可能会当个老师，大概是语言学吧，数学可能不行。我说，老师也好，她好像就有些不高兴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就先道：‘我们出去玩吧！’然后，她捡了两根跳绳，就出去了。那天我没有训练。”　　 说完，莱萨偷瞄了她的监护人一眼，“我知道了，这些训练我会在假期补上的。”　　 监护人笑了：“我都还没说呢。”　　 马车正在行进，过了一会，莱萨又道：“我真的不能转到主校区上学吗？”　　 “那要看上面拨不拨款，这不是我能做主的。或者，你妈那边……”　　 “别跟我提那个女人。”　　 “你又这样。这只是方便称呼，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为什么搞领养关系，就是因为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亲情是最大的软肋，但我们没有。等你成年了，你俩就没有关系了，她不会再干涉你半根手指头的事情。”　　 莱萨深吸一口气，“那我是不能转到主校区了吗？”　　 监护人沉默了半晌，随后道：“到了之后我帮你问问。”　　 -　　 时隔一年，帕梅拉终于回到家中。中间的寒假她是在学校过的，她裹着围巾，站在校门口等了一个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看着其他同学一个个被接走，她的家人就是不来。寒假的自习班上了一半之后，她收到了家里的信，还附带了两件她妈穿了好几年的旧冬衣。信上说，让她好好学习，注意保暖。　　 这次终于来了，是她的父亲，说实话她觉得父亲没母亲那么讨厌，但父亲对她来说有点陌生，因为工作忙，经常好几个月才回家一次。　　 “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她父亲在路上时说道。　　 “什么？”　　 “等你到家你就知道了。”　　 于是到了家，帕梅拉发现她妈妈怀里抱着个婴儿，她爸很是高兴地对她道：“你有弟弟啦！”　　 她妈看她回来了，也露出笑容：“快来看看弟弟。”　　 帕梅拉整个人完全怔住了。　　 她妈根本没看到她的表情，还是做着手上喂奶的工作，“现在家里用钱确实紧了很多，不过你放心，学还是会给你上完的，所以你一定要抓紧现在的时间用功读书啊！”　　 帕梅拉：“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小孩，也不需要什么弟弟妹妹。”　　 帕梅拉声音很大，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哎呀没事，你不是读书吗，又看不见他，对不对？”她爸连忙打圆场。　　 “我都快十二岁了！这真的很奇怪！”　　 “小点声！”她妈道。　　 帕梅拉一气之下摔门进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还能听见隔着墙的声音：　　 “她这暴脾气都是你带的……什么，不是跟你学的难道跟我学的？”　　 “好了好了！不哭，哦……宝宝乖，姐姐不高兴，没事的。”　　 帕梅拉哭了，她觉得没什么好哭的，只是生气罢了，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消停下来了，她爸过来看她。　　 “敲门。”　　 “哦，对不起。”她爸停顿了一步，之后又进来：“给你切了点西瓜。”　　 他把西瓜放在桌上，就走了。　　 帕梅拉吃着西瓜，脑子里想了很多，她在想这个暑假到底是回到家好一些，还是留在学校好一些，想了半天发现都很糟糕。　　 她的脑子里又闪过一个找莱萨玩的念头，但很快又打消了。圣斯诺姆是大型学校，学生都分布在四处各地，不像私人学塾，就几十个人，大家住得都很近，平时也可以一起玩。　　 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莱萨的住址。　　 吃完西瓜，又做了半个多小时的思想斗争之后，帕梅拉起身回到父母房间。　　 “我以后放假就待在学校吧，你们也不用来接我了。”　　 她想的是，之后开学问问莱萨住址，只要不在家里，放假学校管得没那么严，她还是有机会偷溜出去的。或者如果莱萨愿意跟她一起留校就更好了。　　 她妈先是有些疑惑，后又马上道：“你怎么这么说呢？不是，你误会了，不是我们不接你，那个时候弟弟太小了，实在脱不开身，真的不是不关心你！以后每个假期我们都会来接的！”　　 “不用了。”　　 “等等，别急，我们出来说。”她妈看了一眼熟睡的婴儿，说着就推着她，示意去客厅。　　 正好她爸也脖子上挂着条毛巾过来了。　　 听了母女俩说了一会后，她爸也道：“哪能住学校啊，不安全。”　　 “我们家主要是条件不太好，安布里那边的学费这样上下去实在是负担不起，但是在这边，接送，送送东西什么的，能帮忙的地方肯定给你照顾到位，我们辛苦一点没事。”　　 “真不用了！也没有不安全，我们有自习课的，宿舍也有老师值班。”　　 她坐在靠窗的脱线矮沙发上，母亲坐在茶几对面的一个高扶手皮制沙发椅上，父亲站在母亲座椅附近，整个客厅显得很挤，当父母双方的目光都投向她时，她感觉有点无处容身。　　 “不安全。”她爸仍是重复道。“那个学校里有些人不正常，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好吧，我其实是想在假期有个伴。琼对我挺好的，我们想下学期寒假一起留在学校。你们也可以放心，她确实很会保护我，班上一个欺负我的女生都让她送进改造班了。”　　 “琼？”　　 “那是姓。……她叫莱萨。班上的。”　　 琼是东方姓氏，在这个国家的语言里没有这个字，只有发音。她去查了字典，琼有美玉、美好的含义，当时那一瞬间她就被惊艳住了。她更愿意称呼莱萨为“琼”，因为她觉得很好听。但她没有对父母说这些，她觉得说了他们也不会懂。　　 父亲的目光一转，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行，我知道了。不早了，先睡觉吧。”他像是催促般摆了摆手，一边自己走向房间，“帮我找一下衣服，明天去一趟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