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权州后,孟元元并没有直接跑回来讨要屋宅,而是足足等了半个月。 这期间,她做了一些事情,大概是孟家的人早就把她忘了,都不曾在意到她的回来,直到今日。 很快,孟准和那老僧已经走过院子,到了前厅中来。 见状,孟遵使了个眼色,让歌姨娘去了后堂,后者会意,并恶狠狠地瞪了眼孟元元,面上十分不屑。 “远岸大师怎么来了?”孟遵笑着迎上前,面上几分尊敬。 远岸,便是和孟准一同进来的老僧,是权州城外灵安寺的主持。 那远岸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二月了,照例过个事儿,这章为防盗章节。但是就在本章下面的作话里,一字不差,下拉就能看到,至于章节会在两小时后替换正常。感谢宝贝们的包容支持,文章后面的章节都可以正常订阅阅读。 空置许久的轻云苑,如今有人住进来,也没显得有多少热闹。 高大的西墙跟下,一排还未铲除干净的杂乱草木,几只家雀儿在地上蹦蹦跶跶,捡食着掉落的草籽。 孟元元帮秦淑慧喂了药,一番忙碌下话,“我进,这儿是不是得有红河县一半的大小?” 孟元元笑,从半开的窗扇往外看去:“等你好起是红河县一半,那委实是夸张的,但是也绝对不小。如此的家族,为何会让嫡长子流落在外多年,贺勘自己没想过回,也就十岁的样子。后来的年月就留在了秦家,他的天分好,读书相当了得,为了他以后读书考试,秦家认了他做儿子,起名秦胥。 对贺勘,孟元元知道的并不多。秦家时,两人除了一个屋檐下外,话真的不多。 又说了一会儿话,秦淑慧躺去床上休息,孟元元则收拾着带来的东西。 兴安看孟元元这样,感觉不对劲儿:“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公子带慧姑娘先回府了,我在这边等你。”兴安回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几件旧衣裳,再就是一把母亲留给她的阮琴,被她包的好好的,一路从红河县背来了州府。 想起了过世的母亲,孟元元抱上那个大的包袱,隔着一层包布触上阮琴的琴弦。手指有着自己的记忆,便也做着拨弦的动作,几分轻柔灵活。 “我还从没听过嫂嫂弹阮。”秦淑慧侧着脑袋,有些好奇。 孟元元笑笑,摸着包布:“差不多都忘了,手指生疏了便不想动。” 想想,大概母亲过世之后,她就没再碰过阮琴。不是不想,一。 床上的秦淑慧睡不着,瞪着眼睛看帐顶:“嫂嫂,人家都说高门中规矩多,是这样吗?” “是,”孟元元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下小丫头的额,“所以,你后面万不可像在红河县时那般,要学些规矩。” 既然贺勘留下秦淑慧,自然后面会安排人,自己并不知道,左右贺家这样的士族,规矩很多便是了。 闻言,秦淑慧开始不安,小手揪着孟元元的袖子:“嫂嫂你别走,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这里我谁都不认识,他们讨厌我怎么办?” 孟元元看着小姑娘脸上的担忧,是不是也察觉到她会离去? 她心中实在不忍,秦淑慧心思简单,年纪这样小就寄住在贺家这样的高门中,身后无根基可依靠,自然会受些轻贱,况且身子又弱,一年中大半的时候得靠着喝药。所幸,还有贺勘庇护。 “我不是在吗?”孟元元摸摸秦淑慧的发顶,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没有人会讨厌你。” 眼下先照顾秦淑慧好起来,起码熟悉一下这边,她离开后也会放心。秦家两老对她很好,这事是该做的。 好像是得到了心安的答案,秦淑慧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孟元元轻着步子从内屋出来,一眼看见了等在外间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这是贺家安排来轻云苑的,正站在门边,似乎是等着这院儿的主子吩咐。 两人从墙下走出,正是站在前街与巷子口的地方。 贺勘拉着孟元元想往石桥的方向去,他不想这么早回去,想要更多的与她单独一起,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简单走路。 而孟元元想走的方向是巷子,实在是酒劲儿大。 两人的手牵着,中间手臂拉开,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回去罢。”孟元元轻着声音,心底里总有些小小的虚意。方才在墙壁下发生的那些,别的让人家房子主人看到才好。 不然,这小小的县城,她和他又要出名一次。 “行。”贺勘靠了过来,一口答应,随后拉着孟元元走进巷子里。 “娘子,银嬷嬷让我们三个过道,脸上的不情愿都还没隐藏干净。 自然,府里事情传得快,都知道轻云苑住进来秦家人。只是小门小户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分到这里当值,当然比不得别的贺家主子。 孟元元点头,目光掠过婆子,打量着另外两个丫鬟。一个看起话。 看来,这三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估计是被贺家压下了。 这样也好,省了不少麻烦。 安氏赶过来的时候,闹剧已经过了大半,眼看着并没有朝她预想中的走,而是闹到了朝裕院。让蓝夫人知道了,怕是后面再不会让她来插手管事情了。 面对如此多人,秦尤心中也犯怵,他是想来抓回孟元元,不想事情闹大,谁成想这小女子跟个刺猬一样,这样扎人。 婆子见孟元元一直不开口,心中不免轻看,果然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市面,就算给了人她都不会安排使唤。她在贺家待了半辈子,看这些可不会走眼。 如此想着,她干脆往前一站:“府中人都叫我吴妈,这两个丫头,是秀巧和竹丫。” 念出竹丫二字的时候,那小的丫鬟连忙跟着点了下头,证明是自己。如此,惹来边上秀巧的轻笑。 孟元元记下三人名字,就听吴妈又道:“咱府中,贺家主子们大都在东苑,至于西苑这边,也是有不少贵客的,京城了几位贵客,其中不时夸耀人家何等家族。 孟元元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底躺着清澈的安静。她又怎么会听不出,人嘴里的高人一头。自己听着都觉得烦躁,秦淑慧那个敏感的小丫头,定然会被这样话语刺激,怕是又会病倒。 所以,自己还需帮帮她适应才是,贺家这样的门第不是普通富户,深藏着许多是非。比如,这家中的情况,一些个人,总要知道一二才行,日后免不得交集。 “是了,”孟元元樱唇微启,轻轻两个字断了吴妈的话,声音软和并不让人觉得是故意打断,接着笑笑,“以后便劳烦三位,照顾好淑慧姑娘。” “是。”叫竹丫的小丫头赶紧应声。 孟元元看看三人,声音仍旧不变的柔和:“那就这样,咱们这儿大多时候没什么事,就让竹丫留在房中伺候。吴妈和秀巧,平日里院子拾掇拾掇就行。” 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吴妈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凭着她这个老资历不用,挑了个伙房是院里没什么事儿,可总归留在房中还是有好处的。不提朝裕院那边会问话,就说秦家上话儿。” 她找了这个理由,吴妈和秀巧便没了辙。府中的小姐们,是都有年纪相仿的贴身婢子相伴,大多时候就是跟一辈子。 这也正是孟元元心中所想,为秦淑慧挑一个贴身婢子,养成心腹。 方才她不说话,是在心中琢磨这件事。吴妈是个老油子,心里指不定向着哪边,肯定用不得;秀巧嘛,也是一样的道理;竹丫看样子是才入府没几日,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成了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定下,竹丫从此留在房中,跟着秦淑慧。胡蛋黄酥后读。 小丫鬟好像还是不相信,自己什么都不会,却把她留在房中。她拿块布巾边擦桌子,边拿眼偷偷看孟元元。 孟元元只做不知,才第一天,不用教这丫头太多,凡事先走着看。 外头,夕阳的余晖落满院墙,一株梨树零落挂着几片叶子。 她站在门边,手指搭上门框,冷风拂来,落下的碎发清扫过脸颊。应该在这边,不会待太久罢。 这天儿入了冬,是一日比一日冷。 秦淑慧出不得门去,已经憋在房中几日,所幸,有个一般大的竹丫说话,很快熟络起上两句就会离开。他这些日子很忙碌,年底事多,还要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京城起话错话怎么办?”小姑娘坐在妆台前,镜面上映出一张担忧的脸。 身后,孟元元帮着梳头,垂眸浅笑:“要去的,本该是你进门第一日就去见当家夫人,不过当时你病着,这才拖到今日。规矩是这样的,你住的地方,吃的用的,也得去说声谢谢罢。” 秦淑慧点头,觉得这些话有理,只是她年纪小,终究害怕,更何况是去见蓝夫人:“嫂嫂你陪我一起去。” “不成,”孟元元果断摇头,“这件事你得自己去做。” 秦淑慧以后留在贺家,不能一直躲在她身后。再说,她的身份微妙,真的跑去朝裕院,更像是明晃晃的去刺人家眼睛。 何必呢? 将秦淑慧收拾妥帖,孟元元交给了吴妈,让她领着去朝裕院。 。 洛州府的贺家,与京城贺家同宗。 京城贺家鼎鼎有名,家主是掌握大渝财务的三司使。相比,洛州贺家便没落很多,纵有为官者,也多是些品级一般的地方官员。 而这次来贺家的,便是贺家家主的长子,贺滁。他南下去权州府的市舶司任职,任市舶使,掌管一切海上进出贸易事务。 贺滁不惑之年,对贺勘这个晚辈很是欣赏,几日中时常与他谈论。而贺勘并不是一味读死书之人,对于海外船舶贸易,亦是懂得很多。 这日,贺勘与这位伯父谈了许久,贺滁给了他一副海域图,由兵部职方司最新绘制出,上头较以前添加了许多地方和岛屿,还标识了一条条的海上航运线。 他这头拿着海图刚上了游廊,一个婆子追上来,恭谨弯腰:“公子,夫人唤你去一趟朝裕院。” 朝裕院,蓝氏正坐在窗前看账本,边上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正吱嘎吱嘎捏着手里的皮老虎。 “一天到晚尽知道玩儿,不行就去练练字,”蓝氏低声数落着,将账本一卷,轻敲了男童的脑袋,“让人把你的东西都抢光,等着哭罢!” 这个正是她的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贺御。 平白被打了一下,贺御也是不乐意,嘟着嘴反驳:“谁敢抢我的东西。” 蓝氏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答,抬眼往外一看,正是贺家长子贺勘来了。于是端正坐好,那账本往桌上一搁,笑吟吟的对着屋门处。 婆子过去,将贺勘迎进屋内。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贺御此时安静了,乖巧站起来,叫了声大哥,随后往蓝氏身后站去。 见此,蓝氏心中骂了声没用,面上都是不显,吩咐着婆子上茶:“叫大公子过来,是为咱家老太爷大寿的事情,你看要不要往清荷观看看?” 贺勘落座于下首椅上,闻言没多大反应:“道人潜心修行,不好去搅扰。” “这,”蓝氏轻一叹息,语气中些许遗憾,“可她毕竟是你……” “知道了,我会派人去问问。”贺勘道,算是回应。 蓝氏似是安慰一笑,又询问起轻云苑的事,几句话都是人没事就好,好好养着之类:“至于孟氏的事,我让府中知道的人都闭紧了嘴,不会传出去,只说秦家的小姐来了咱家。” 孟氏,便指的是孟元元。 这话,多少也有些试探的意思。蓝氏是不信贺勘会认孟元元,贺家的男人心狠薄情,眼中只有利益。满打满算的说他喜欢罢,最后顶多也是个妾。 如此瞧着,这孟氏女竟有些可怜。 贺勘不语,只是端起茶来,手里一下一下拿茶盖撇着茶的浮沫。 如此,蓝氏有些猜不准人的心思,明明也才刚及冠,怎的就让人觉得性情深沉无底? 又说了些话,贺勘从朝裕院出来。 兴安等在垂花门下,他跟了贺勘多年,眼看人大步走话的嘴瞬间闭紧,像个影子般安静跟在人后面。 果然,本想去书房的贺勘,愣是去湖边吹了好些时候的冷风。 待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开始发暗。似乎,洛州府的风比红河县冷得多。 走了一段,兴安快步到了贺勘身后,低着声音:“公子,是少夫人。” 经此提醒,贺勘发现了不远处假山下的孟元元。她依旧一身素色衣裳,头发挽得利索干净,张望着朝裕院的方向。 她怎么到了东苑这边? 仿佛感受到有人注视,孟元元转头看向贺勘的位置。起先是一愣,随后便轻步而来,裙裾摇曳间,轻轻勾出美好的体态。 “公子。”孟元元欠身盈盈一礼。 夕阳余晖落在这处,给女子全身镀上一层暖色。相比于贺勘的冷淡,孟元元似乎没有什么不自在,她眼神清净,一举一动落落大方。 “我在等淑慧,她去了朝裕院,”不等贺勘开口相问,孟元元先开了口,“身体好了些,她该过去一趟。” 贺勘嗯了声,也就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心中明白,这件事应当是孟元元教给秦程慧的,倒是能看出一些规矩。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想起另一件事:“昨日淑慧与我说了秦尤的事。” 秦尤,便是秦家的大儿子。 孟元元没想到贺勘会主动说起这事儿,淡淡应了声:“大概你走后的第二个月,他回的红河县。” 说起秦尤这人,她心里有些发闷,秦家两老那样好的人,怎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瞎混,当初秦老爷子发了火,把人远送去外地,不出人头地就不准他回去。到底在外面是混不下去,人灰溜溜的回了家,死活赖着再也不走。 “淑慧说,他欠了赌债,还真是出息。”贺勘冷哼一声,眼神淡淡,“你带她跑出来是对的。” 赌债只会越滚越大,到时候一定连累上家里人,家破人亡是迟早。 “嗯,”孟元元听着这些话,垂眸眼睫微微扇动,“除了欠债,还有一件事。” “何事?”贺勘问。 风擦过孟元元的前额,轻拂柔软的碎发:“大伯,他把我抵在赌债契书上。” 终于说出来,胸口涌起难言的憋闷。有些事总是意料不到,谁能想到秦尤如此混账?平日里见了面,她也会唤上一声大哥的,可对方并不拿她当家人。 短暂的静默,天越发阴沉下是债主追债。” 并没说什么拿人抵债之事,这话是真是假? 孟元元依旧垂眸,双手端着拢在袖中:“淑慧生着病,我没告诉她。” 若是跟小姑说出,还不知会不会跑去跟秦尤理论,万一再吓得病更重…… “真是如此,”贺勘微抬下颌,看着偏东的高墙,那边正是红河县的方向,“我会处理。” 他说会处理,并没说如何处理。 孟元元知道士族手中有权,摆平赌债这样的事很是稀松,想了想试探问道:“若我不是秦家妇,他便卖不得我,对罢?” 闻言,贺勘看进孟元元的眼中,薄唇动了动:“如何不是?” 这一问,让孟元元着实不好回答。回答是因为他回了贺家,不再是秦胥?她现在也只是猜想,因为并不知道秦尤在契书上具体写的什么。 “他抵我的那张契书,可是真有效用?”她转而这样一问。 贺勘收回目光,卷成轴的海图敲了下手心,大概在思忖这个问题:“没看见具体,不好说。” 万一,有秦家某个长辈见证或者摁手印,那基本上就没跑儿了。当然,也有些放债人不管这些的,强行带走人,一样是没有办法。 只是这些他没有说出来。 余光中,女子静静站立,冷风轻曳长裙。贺勘想,亏着她是有些心思的,跑得快,旁的女子碰上这种事,十有**慌得不知所措。 “元娘,你确定大哥将你抵债?可有亲眼见到契书?”贺勘问,说到底这件事总觉离谱。 “没有,是刘四婶子偷着跑来与我报的信儿。”孟元元回道。 “所以,这事儿并不确定,”贺勘声音平淡,“好好照顾淑慧,我会让人去查。” 他当然会心存疑惑,毕竟秦家人和她之间选的话,他会选择前者,更何况当初给秦家留下的田产着实不少,全部败光? 孟元元心中认知这点,便道:“我写了信回红河县,等刘四婶回信,公子便知道了。” 贺勘嗯了声,算是回应。 想着还有别的事做,他便抬步想离开。 “公子,”孟元元跟上来两步,手轻轻往前一抬,“这是最新绘制的海图?” 贺勘低头,见着她的手指正指着图卷,没想到她还认得这个。就连她刚才平淡的声音,此时亦多了几分惊喜。 惊喜?一张海图? “是。”他道。 孟元元心口跳着,视线像是黏在了那卷图上一般:“听说新图绘制海域更大,极小的岛屿暗礁也有标识,还有去往南洋和西洋的航线。” 听她条理清楚地说着这些,贺勘低头看着图卷,边上正明显露处“大渝海图”四个字。 熟悉海图的,一般除了驻守海疆岛屿的将士,剩下的就是航海之人。他记得,孟元元一直住在舅舅家,那户人家可和海没有丁点儿的联系。还是她别的什么人? 到这儿,贺勘才发现,其实对这个妻子,他知道的并不多。 “新图的确是添了不少。”他道了声。 得到肯定回答,孟元元心中更是生出想看。 孟元元这一觉睡得安稳,一直到了天大亮才醒过来。 可能是去了一直挤在心里的阴霾,亦或是那碗安神汤实在有效,反正一夜无梦。 木匠正在西耳房那边,手里拿着刨子修理木板,偶尔抬起来放眼前比量一下。兴安则拿着扫帚,清理着院中的雪。 回到权州后,孟元元并没有直接跑回来讨要屋宅,而是足足等了半个月。 这期间,她做了一些事情,大概是孟家的人早就把她忘了,都不曾在意到她的回来,直到今日。 很快,孟准和那老僧已经走过院子,到了前厅中来。 见状,孟遵使了个眼色,让歌姨娘去了后堂,后者会意,并恶狠狠地瞪了眼孟元元,面上十分不屑。 “远岸大师怎么来了?”孟遵笑着迎上前,面上几分尊敬。 远岸,便是和孟准一同进来的老僧,是权州城外灵安寺的主持。 那远岸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二月了,照例过个事儿,这章为防盗章节。但是就在本章下面的作话里,一字不差,下拉就能看到,至于章节会在两小时后替换正常。感谢宝贝们的包容支持,文章后面的章节都可以正常订阅阅读。 空置许久的轻云苑,如今有人住进来,也没显得有多少热闹。 高大的西墙跟下,一排还未铲除干净的杂乱草木,几只家雀儿在地上蹦蹦跶跶,捡食着掉落的草籽。 孟元元帮秦淑慧喂了药,一番忙碌下话,“我进,这儿是不是得有红河县一半的大小?” 孟元元笑,从半开的窗扇往外看去:“等你好起是红河县一半,那委实是夸张的,但是也绝对不小。如此的家族,为何会让嫡长子流落在外多年,贺勘自己没想过回,也就十岁的样子。后来的年月就留在了秦家,他的天分好,读书相当了得,为了他以后读书考试,秦家认了他做儿子,起名秦胥。 对贺勘,孟元元知道的并不多。秦家时,两人除了一个屋檐下外,话真的不多。 又说了一会儿话,秦淑慧躺去床上休息,孟元元则收拾着带来的东西。 兴安看孟元元这样,感觉不对劲儿:“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公子带慧姑娘先回府了,我在这边等你。”兴安回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几件旧衣裳,再就是一把母亲留给她的阮琴,被她包的好好的,一路从红河县背来了州府。 想起了过世的母亲,孟元元抱上那个大的包袱,隔着一层包布触上阮琴的琴弦。手指有着自己的记忆,便也做着拨弦的动作,几分轻柔灵活。 “我还从没听过嫂嫂弹阮。”秦淑慧侧着脑袋,有些好奇。 孟元元笑笑,摸着包布:“差不多都忘了,手指生疏了便不想动。” 想想,大概母亲过世之后,她就没再碰过阮琴。不是不想,一。 床上的秦淑慧睡不着,瞪着眼睛看帐顶:“嫂嫂,人家都说高门中规矩多,是这样吗?” “是,”孟元元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下小丫头的额,“所以,你后面万不可像在红河县时那般,要学些规矩。” 既然贺勘留下秦淑慧,自然后面会安排人,自己并不知道,左右贺家这样的士族,规矩很多便是了。 闻言,秦淑慧开始不安,小手揪着孟元元的袖子:“嫂嫂你别走,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这里我谁都不认识,他们讨厌我怎么办?” 孟元元看着小姑娘脸上的担忧,是不是也察觉到她会离去? 她心中实在不忍,秦淑慧心思简单,年纪这样小就寄住在贺家这样的高门中,身后无根基可依靠,自然会受些轻贱,况且身子又弱,一年中大半的时候得靠着喝药。所幸,还有贺勘庇护。 “我不是在吗?”孟元元摸摸秦淑慧的发顶,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没有人会讨厌你。” 眼下先照顾秦淑慧好起来,起码熟悉一下这边,她离开后也会放心。秦家两老对她很好,这事是该做的。 好像是得到了心安的答案,秦淑慧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孟元元轻着步子从内屋出来,一眼看见了等在外间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这是贺家安排来轻云苑的,正站在门边,似乎是等着这院儿的主子吩咐。 两人从墙下走出,正是站在前街与巷子口的地方。 贺勘拉着孟元元想往石桥的方向去,他不想这么早回去,想要更多的与她单独一起,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简单走路。 而孟元元想走的方向是巷子,实在是酒劲儿大。 两人的手牵着,中间手臂拉开,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回去罢。”孟元元轻着声音,心底里总有些小小的虚意。方才在墙壁下发生的那些,别的让人家房子主人看到才好。 不然,这小小的县城,她和他又要出名一次。 “行。”贺勘靠了过来,一口答应,随后拉着孟元元走进巷子里。 “娘子,银嬷嬷让我们三个过道,脸上的不情愿都还没隐藏干净。 自然,府里事情传得快,都知道轻云苑住进来秦家人。只是小门小户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分到这里当值,当然比不得别的贺家主子。 孟元元点头,目光掠过婆子,打量着另外两个丫鬟。一个看起话。 看来,这三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估计是被贺家压下了。 这样也好,省了不少麻烦。 安氏赶过来的时候,闹剧已经过了大半,眼看着并没有朝她预想中的走,而是闹到了朝裕院。让蓝夫人知道了,怕是后面再不会让她来插手管事情了。 面对如此多人,秦尤心中也犯怵,他是想来抓回孟元元,不想事情闹大,谁成想这小女子跟个刺猬一样,这样扎人。 婆子见孟元元一直不开口,心中不免轻看,果然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市面,就算给了人她都不会安排使唤。她在贺家待了半辈子,看这些可不会走眼。 如此想着,她干脆往前一站:“府中人都叫我吴妈,这两个丫头,是秀巧和竹丫。” 念出竹丫二字的时候,那小的丫鬟连忙跟着点了下头,证明是自己。如此,惹来边上秀巧的轻笑。 孟元元记下三人名字,就听吴妈又道:“咱府中,贺家主子们大都在东苑,至于西苑这边,也是有不少贵客的,京城了几位贵客,其中不时夸耀人家何等家族。 孟元元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底躺着清澈的安静。她又怎么会听不出,人嘴里的高人一头。自己听着都觉得烦躁,秦淑慧那个敏感的小丫头,定然会被这样话语刺激,怕是又会病倒。 所以,自己还需帮帮她适应才是,贺家这样的门第不是普通富户,深藏着许多是非。比如,这家中的情况,一些个人,总要知道一二才行,日后免不得交集。 “是了,”孟元元樱唇微启,轻轻两个字断了吴妈的话,声音软和并不让人觉得是故意打断,接着笑笑,“以后便劳烦三位,照顾好淑慧姑娘。” “是。”叫竹丫的小丫头赶紧应声。 孟元元看看三人,声音仍旧不变的柔和:“那就这样,咱们这儿大多时候没什么事,就让竹丫留在房中伺候。吴妈和秀巧,平日里院子拾掇拾掇就行。” 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吴妈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凭着她这个老资历不用,挑了个伙房是院里没什么事儿,可总归留在房中还是有好处的。不提朝裕院那边会问话,就说秦家上话儿。” 她找了这个理由,吴妈和秀巧便没了辙。府中的小姐们,是都有年纪相仿的贴身婢子相伴,大多时候就是跟一辈子。 这也正是孟元元心中所想,为秦淑慧挑一个贴身婢子,养成心腹。 方才她不说话,是在心中琢磨这件事。吴妈是个老油子,心里指不定向着哪边,肯定用不得;秀巧嘛,也是一样的道理;竹丫看样子是才入府没几日,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成了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定下,竹丫从此留在房中,跟着秦淑慧。胡蛋黄酥后读。 小丫鬟好像还是不相信,自己什么都不会,却把她留在房中。她拿块布巾边擦桌子,边拿眼偷偷看孟元元。 孟元元只做不知,才第一天,不用教这丫头太多,凡事先走着看。 外头,夕阳的余晖落满院墙,一株梨树零落挂着几片叶子。 她站在门边,手指搭上门框,冷风拂来,落下的碎发清扫过脸颊。应该在这边,不会待太久罢。 这天儿入了冬,是一日比一日冷。 秦淑慧出不得门去,已经憋在房中几日,所幸,有个一般大的竹丫说话,很快熟络起上两句就会离开。他这些日子很忙碌,年底事多,还要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京城起话错话怎么办?”小姑娘坐在妆台前,镜面上映出一张担忧的脸。 身后,孟元元帮着梳头,垂眸浅笑:“要去的,本该是你进门第一日就去见当家夫人,不过当时你病着,这才拖到今日。规矩是这样的,你住的地方,吃的用的,也得去说声谢谢罢。” 秦淑慧点头,觉得这些话有理,只是她年纪小,终究害怕,更何况是去见蓝夫人:“嫂嫂你陪我一起去。” “不成,”孟元元果断摇头,“这件事你得自己去做。” 秦淑慧以后留在贺家,不能一直躲在她身后。再说,她的身份微妙,真的跑去朝裕院,更像是明晃晃的去刺人家眼睛。 何必呢? 将秦淑慧收拾妥帖,孟元元交给了吴妈,让她领着去朝裕院。 。 洛州府的贺家,与京城贺家同宗。 京城贺家鼎鼎有名,家主是掌握大渝财务的三司使。相比,洛州贺家便没落很多,纵有为官者,也多是些品级一般的地方官员。 而这次来贺家的,便是贺家家主的长子,贺滁。他南下去权州府的市舶司任职,任市舶使,掌管一切海上进出贸易事务。 贺滁不惑之年,对贺勘这个晚辈很是欣赏,几日中时常与他谈论。而贺勘并不是一味读死书之人,对于海外船舶贸易,亦是懂得很多。 这日,贺勘与这位伯父谈了许久,贺滁给了他一副海域图,由兵部职方司最新绘制出,上头较以前添加了许多地方和岛屿,还标识了一条条的海上航运线。 他这头拿着海图刚上了游廊,一个婆子追上来,恭谨弯腰:“公子,夫人唤你去一趟朝裕院。” 朝裕院,蓝氏正坐在窗前看账本,边上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正吱嘎吱嘎捏着手里的皮老虎。 “一天到晚尽知道玩儿,不行就去练练字,”蓝氏低声数落着,将账本一卷,轻敲了男童的脑袋,“让人把你的东西都抢光,等着哭罢!” 这个正是她的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贺御。 平白被打了一下,贺御也是不乐意,嘟着嘴反驳:“谁敢抢我的东西。” 蓝氏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答,抬眼往外一看,正是贺家长子贺勘来了。于是端正坐好,那账本往桌上一搁,笑吟吟的对着屋门处。 婆子过去,将贺勘迎进屋内。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贺御此时安静了,乖巧站起来,叫了声大哥,随后往蓝氏身后站去。 见此,蓝氏心中骂了声没用,面上都是不显,吩咐着婆子上茶:“叫大公子过来,是为咱家老太爷大寿的事情,你看要不要往清荷观看看?” 贺勘落座于下首椅上,闻言没多大反应:“道人潜心修行,不好去搅扰。” “这,”蓝氏轻一叹息,语气中些许遗憾,“可她毕竟是你……” “知道了,我会派人去问问。”贺勘道,算是回应。 蓝氏似是安慰一笑,又询问起轻云苑的事,几句话都是人没事就好,好好养着之类:“至于孟氏的事,我让府中知道的人都闭紧了嘴,不会传出去,只说秦家的小姐来了咱家。” 孟氏,便指的是孟元元。 这话,多少也有些试探的意思。蓝氏是不信贺勘会认孟元元,贺家的男人心狠薄情,眼中只有利益。满打满算的说他喜欢罢,最后顶多也是个妾。 如此瞧着,这孟氏女竟有些可怜。 贺勘不语,只是端起茶来,手里一下一下拿茶盖撇着茶的浮沫。 如此,蓝氏有些猜不准人的心思,明明也才刚及冠,怎的就让人觉得性情深沉无底? 又说了些话,贺勘从朝裕院出来。 兴安等在垂花门下,他跟了贺勘多年,眼看人大步走话的嘴瞬间闭紧,像个影子般安静跟在人后面。 果然,本想去书房的贺勘,愣是去湖边吹了好些时候的冷风。 待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开始发暗。似乎,洛州府的风比红河县冷得多。 走了一段,兴安快步到了贺勘身后,低着声音:“公子,是少夫人。” 经此提醒,贺勘发现了不远处假山下的孟元元。她依旧一身素色衣裳,头发挽得利索干净,张望着朝裕院的方向。 她怎么到了东苑这边? 仿佛感受到有人注视,孟元元转头看向贺勘的位置。起先是一愣,随后便轻步而来,裙裾摇曳间,轻轻勾出美好的体态。 “公子。”孟元元欠身盈盈一礼。 夕阳余晖落在这处,给女子全身镀上一层暖色。相比于贺勘的冷淡,孟元元似乎没有什么不自在,她眼神清净,一举一动落落大方。 “我在等淑慧,她去了朝裕院,”不等贺勘开口相问,孟元元先开了口,“身体好了些,她该过去一趟。” 贺勘嗯了声,也就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心中明白,这件事应当是孟元元教给秦程慧的,倒是能看出一些规矩。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想起另一件事:“昨日淑慧与我说了秦尤的事。” 秦尤,便是秦家的大儿子。 孟元元没想到贺勘会主动说起这事儿,淡淡应了声:“大概你走后的第二个月,他回的红河县。” 说起秦尤这人,她心里有些发闷,秦家两老那样好的人,怎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瞎混,当初秦老爷子发了火,把人远送去外地,不出人头地就不准他回去。到底在外面是混不下去,人灰溜溜的回了家,死活赖着再也不走。 “淑慧说,他欠了赌债,还真是出息。”贺勘冷哼一声,眼神淡淡,“你带她跑出来是对的。” 赌债只会越滚越大,到时候一定连累上家里人,家破人亡是迟早。 “嗯,”孟元元听着这些话,垂眸眼睫微微扇动,“除了欠债,还有一件事。” “何事?”贺勘问。 风擦过孟元元的前额,轻拂柔软的碎发:“大伯,他把我抵在赌债契书上。” 终于说出来,胸口涌起难言的憋闷。有些事总是意料不到,谁能想到秦尤如此混账?平日里见了面,她也会唤上一声大哥的,可对方并不拿她当家人。 短暂的静默,天越发阴沉下是债主追债。” 并没说什么拿人抵债之事,这话是真是假? 孟元元依旧垂眸,双手端着拢在袖中:“淑慧生着病,我没告诉她。” 若是跟小姑说出,还不知会不会跑去跟秦尤理论,万一再吓得病更重…… “真是如此,”贺勘微抬下颌,看着偏东的高墙,那边正是红河县的方向,“我会处理。” 他说会处理,并没说如何处理。 孟元元知道士族手中有权,摆平赌债这样的事很是稀松,想了想试探问道:“若我不是秦家妇,他便卖不得我,对罢?” 闻言,贺勘看进孟元元的眼中,薄唇动了动:“如何不是?” 这一问,让孟元元着实不好回答。回答是因为他回了贺家,不再是秦胥?她现在也只是猜想,因为并不知道秦尤在契书上具体写的什么。 “他抵我的那张契书,可是真有效用?”她转而这样一问。 贺勘收回目光,卷成轴的海图敲了下手心,大概在思忖这个问题:“没看见具体,不好说。” 万一,有秦家某个长辈见证或者摁手印,那基本上就没跑儿了。当然,也有些放债人不管这些的,强行带走人,一样是没有办法。 只是这些他没有说出来。 余光中,女子静静站立,冷风轻曳长裙。贺勘想,亏着她是有些心思的,跑得快,旁的女子碰上这种事,十有**慌得不知所措。 “元娘,你确定大哥将你抵债?可有亲眼见到契书?”贺勘问,说到底这件事总觉离谱。 “没有,是刘四婶子偷着跑来与我报的信儿。”孟元元回道。 “所以,这事儿并不确定,”贺勘声音平淡,“好好照顾淑慧,我会让人去查。” 他当然会心存疑惑,毕竟秦家人和她之间选的话,他会选择前者,更何况当初给秦家留下的田产着实不少,全部败光? 孟元元心中认知这点,便道:“我写了信回红河县,等刘四婶回信,公子便知道了。” 贺勘嗯了声,算是回应。 想着还有别的事做,他便抬步想离开。 “公子,”孟元元跟上来两步,手轻轻往前一抬,“这是最新绘制的海图?” 贺勘低头,见着她的手指正指着图卷,没想到她还认得这个。就连她刚才平淡的声音,此时亦多了几分惊喜。 惊喜?一张海图? “是。”他道。 孟元元心口跳着,视线像是黏在了那卷图上一般:“听说新图绘制海域更大,极小的岛屿暗礁也有标识,还有去往南洋和西洋的航线。” 听她条理清楚地说着这些,贺勘低头看着图卷,边上正明显露处“大渝海图”四个字。 熟悉海图的,一般除了驻守海疆岛屿的将士,剩下的就是航海之人。他记得,孟元元一直住在舅舅家,那户人家可和海没有丁点儿的联系。还是她别的什么人? 到这儿,贺勘才发现,其实对这个妻子,他知道的并不多。 “新图的确是添了不少。”他道了声。 得到肯定回答,孟元元心中更是生出想看。 孟元元这一觉睡得安稳,一直到了天大亮才醒过来。 可能是去了一直挤在心里的阴霾,亦或是那碗安神汤实在有效,反正一夜无梦。 木匠正在西耳房那边,手里拿着刨子修理木板,偶尔抬起来放眼前比量一下。兴安则拿着扫帚,清理着院中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