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然已经完了。 惊恐弥漫于村夫与村妇之间,孩童抽噎着流泪,像是看到异鬼要将他们抓走。 迟疑则显露于十几张贼寇的五官上,就好像要对付的是一个塞外的巨人,或者长毛大象。盾牌和兵刃紧张地执在双手,“你是谁,”马匪奇特的步战头领发问,“你不是人类!” 别逗了,神他妈谁都看得出我是尸鬼,那我蒙面遮头干嘛? 乓! 左右手两只剑身交击,火星一点,绽放半空。 “我是艾德瑞克·希山!西境的骑士,尔等的—— 克星。” 语气理所当然,不容置疑。 对面的人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别管这里的事,离开西境,我们互不相干。” 嗯?我一头雾水,不是离开这个村子,是离开西境?为什么? 没等我回应,他开始低语下令,我听不到声音,却可以解读他的嘴唇: “马上的,杀了他的马,朝他的女人下手,其他人,用长矛,别用剑和斧头,这个家伙很邪门。” 就目前来说,应对很得当。 不提杀马让我跑不了,追不上,捉女人或许会让我分心,这类常用的手段。 枪矛,万用的无赖武器,胜过一切短兵,长矛穿刺,可以限制我的行动,哪怕我视伤口如无物,身躯裹挟着插进身子里的矛杆,重心必然会不稳,从而在行动时,露出破绽。 这帮人不一般,这些货色绝对不是普通的强盗!他们是谁,佣兵?哪家领主在和绿地城对着干?西境的外敌?从口音上看绝对不是本地人。 不,不了(liao)。 谷地那帮卫士和高山氏族,绝对没这种经验和冷酷的计算,我眼前这类人,经过的战场,不会比最精锐的老兵少多少。 嗯…怎么破局呢… 我突然一转,披风扬起,反身就掷出右手的长剑! 噗! “啊!” 直没入柄,剑柄无情地紧贴此人的背脊!那个刚刚朝我冲锋的马贼,被我一剑掷去,透胸投死! 自从在奔流城那夜潜入时,匕首失准,砸上了床头之后,我认真地练过投掷,长剑的结构,可不适合这么用,一招见效,我的水平显然见长。 至于我能发现试图悄然脱身的他?简单得很,我现在可不是凡人。 懒得拿回长剑,我抽出匕首,仗着尸鬼的臂力,把重心其实并不适合的长剑,当做侧剑使。 一手匕首,一手侧剑,这是前世的地球上载于史册的博洛尼亚剑术,决斗之技,在这个世界,则是布拉佛斯一些剑客的拿手好戏。 我的本体进展不错,在无聊的案牍和社交中大大地推进了和秘之城的关系。 所以,那座名城里的剑客,关于笼手剑和侧剑的用法,闻名世界的水之舞,我也学了不少。如今的莱雅拉,如今在莱雅拉操纵之下的尸鬼莫波,眼神毒辣,身姿灵活,动作迅猛快捷,远超常人。 从谷地到河间,从河间到西境,追杀,暗杀,潜入,决斗。现在,我已经适应了我的脑子,那个经历过心脏树锤炼,见识过超常景象的大脑,没有疯魔,而是更加超凡。 来吧,魍魉魑魅,让我见识见识,看看你们能撑几回合。 “所以,你不理会秃鹫王的规矩,流浪汉,你要和我们计较个高低?!”他们散开靠近,要利用我视野和动作的局限,来寻找机会。 “爵爷!” 在金牙城的珍妮小声的惊呼中—— “土匪的规矩?” 我甩弄匕首,掂量着剑柄,一边走近,一边嘲笑,“往火堆撒尿,朝帐篷拉屎,天黑的时候瞎嚷嚷?” 全是绿林匪类的营地里,最让人厌恶的犯忌。 想什么破局,用不着顾忌这种小打小闹了,敌人在前,抄剑而上,砍掉他们的脑袋! “吼!!!”发出一声威力无比的咆哮,头领大步前进,朝我冲了过来,“万岁,秃鹫王!” 皮靴踏地,马蹄声同时响起!矛尖闪亮,头盔跃动,这些恶匪凶徒,鼠辈人渣!他们——! 跑了一半。 真的,确实是的,突如其来,防不胜防,掉头就跑,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嗯…我高估了他们的士气,估计对面的首领也是如此,错觉。 没有期期艾艾地临战退缩,刚才分明一派英勇的模样!可是等有人朝我冲来时,八个骑马的,掉头掉得毫不犹豫,没有半点迟疑地,向反方向无人的村外旷野发起冲刺!看来我刚才把手臂接好的那一幕,还是吓人哈,直接就扔下伙伴跑路了,这算是—— 哎对!还有傻愣愣继续照我冲来的,还有傻瓜帮忙殿后?! 咻! 一把斧头飞来,砍到了下马头领的那匹马身上。 卧槽!还把人后路断了!有必要吗?!你们不是同伴吗?他不是你们老大吗?!那么怕我吗!? “畜生!!!青绿之地的人渣!”气急败坏的头儿转首怒骂,可是并未因此退缩,坚决地向我扑来!“都怪你,混账!白痴!长蛆的烂比!” 这口音… 这口音! 我的心一沉,想到了什么。 敏捷,狡诈,狠毒,还有那口让人熟悉得冷笑的,一怒之下暴露的口音。 这家伙的身份,呼之欲出—— 我一个偏身,剑与匕首划动,避开他的带盾冲刺! “这可算深入内陆,铁民!”他失去重心,我得势不饶,刃尖刺出,“你的尸体,连流水宫殿的边都摸不到!” 乒! 他咬牙切齿,“青绿之地,旱鸭子!” 说来奇怪,骑马的铁民,可要比步战的多斯拉克人稀罕得多,他们更应该习惯高唱战歌,迎接敌人的长剑与利斧,无惧暴雨般的箭矢! 为战而生,为掠而死,满怀喜悦,一付铁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响马! 假如说,我眼前这个,是个落单的还好解释,毕竟,刚才的枪骑兵,显然不会是不善骑马的铁民,大杂烩强盗窝,在七国,根本不新鲜。 可是—— 他赶上了我长剑的速度,硬拼一记,后退三尺。 来了! 当! 我的匕首,拦住了他盾牌背后的第二把斧头,阴险! 这技法,我和阿莎·葛雷乔伊那儿练习时,见过无数次,以及,能和我的尸鬼过上两招,这家伙身体素质和技术都不错! 加上之前的推断,我已经心知其来路。 普通的铁民?呵呵。 一口叫破! “你不是强盗,”我的声音冷酷极了!“你是战士,铁群岛的贵族!” 铁群岛,不是一般的平民流匪,没了船和归属的落单铁种佣兵。 是攸伦,攸伦·葛雷乔伊!派来的。 否则会有铁群岛的贵族在这当土匪!? 果不其然,我在布局,攸伦和丹妮,他们也在布局。 攸伦在西境有什么计划,有什么棋子,他想要制造什么麻烦,对这片山水做什么?! 抓活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抓活的,一定要抓活的。 “打家劫舍,金子和荣耀,付铁钱?”我撩拨着猛然一个匕首抛向背后,射翻一个朝珍妮跑过去的汉子。 “去死!”他厉声喝道,声音近在耳边! 偷袭!? 邦! 我匕首架住斧头,没有硬抗,他下意识地靠近了尸鬼莫波的脸,我一个头槌! 碰! 还有别人,匕首在手,一道寒光,又是一个家伙毙命当场。 明明有胜算,一个逃兵却带起了另外一个逃兵,这波强盗,已经跑光了! 尘埃落地,众敌要么殒命于此,要么慌忙逃走,只有新旧诸神俯瞰着我,孑然而立,站在被毁掉的婚礼中央。 “你已——” “葛雷乔伊——,”他晕在地上,蹭着地后退,没有去拿被丢在一边的斧头,也没有拔出匕首继续困兽犹斗。 “大王,万岁!!!” 噗!鲜血喷出嘴中,这个男人仰面而倒! 哈?有必要吗?你是个贵族哎,赎金呢?待遇呢?最少最少还能有黑衣,这是干嘛?攸伦是你爹啊!? 就这样,一个身手不凡的铁种贵族,一个明明该带领一支舰队出征四海,劫掠四方的霸主,死在了我面前!憋屈而果断,半点挣扎都没有!? 怎么回事,攸伦安插了贵族在这?还死得那么干脆。 兰尼斯特不是把西境治理得如铁桶一般吗? 兰尼斯特不是有龙吗,跟着冒险归来的吉利安那头? 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思索的时候… 不知不觉,或者说被我忽视,一叠影子在向我们走近,很多影子,怎么,村民来表示感谢?我有些烦躁,眼前是重重迷障,谁乐意去搭理侠义骑士的繁文缛—— “是他们,是他们引来了敌人!” 哈?攸伦被我丢在脑后,我抬起头看向来者。 是不是听错了,要不我当没听到,你从来一遍? 一个穿着铁匠皮围裙的年轻人指着我,我注意到,好几个壮丁拿着镰刀、草叉、木棍、连枷以及粗糙的长矛, 不止他们,其他的村民也围了过来,眼中是…愤怒。 “这混账是强盗的探子,引来了敌人,毁掉了村庄,让他付出代价!” 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 卧槽我不是救了你们吗?你们在场那么多妙龄女子少妇熟妇,全都好端端的。 你他妈再说一遍?! “把我的谢莉还回来!”那个魔楞的新郎朝我大喊,“还回来,邪魔!” “遭异鬼的孽畜!” 卧槽,什么展开? 这算哪门子展开?! 妈的,这帮人这辈子怕是没见过几个当兵拿剑的,好,好,这个我理解。 但是这算什么归因能力?我和那帮强盗一样拿着武器,我是个陌生人,所以,我就是同党?! 瞎扯淡!真他妈的无脑瞎扯淡!